《大山之子》——第二部《商殇》
第89节莫得商量
李主教心下惴惴:这娃娃,哪知得这般的详情?
这个大足打教的过程,成都将军府张少管家的案头上就摆着邸报,地方官员的报告虽是简略,其中也不乏编造,但大体过程是清楚的。
再说,天下袍哥是一家,消息灵通得很。袁老爷子早派了人去,把个由来过往打探得明。
于信达:“你且休管我怎知得。便是主教拿出的这四千两赔偿银子,最后真正落到户主手头的,也就二千四百八十六两。主教大人,此事可假?”
李主教:“嗨,我自出了银子,拿得地儿,其它的,与我何关?”
于老爷子:“与尔何关?嗬,嗬,稀奇,稀奇!你从户主手里买那地儿,却绕过户主,与那县令买卖起来,嘿嘿,天底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蒋先生直扁嘴:“怪哉!怪哉!这等的奇闻,史无前例,滑天下之大稽。”
丁萍儿:“主教大人这般的操作,那卖房卖地的户主,能得无怨?蒋赞臣那厮没得着中介之费,能得无忿?那阖城的百姓,怎生看你?唉唉,糊涂,好不糊涂!”
蒋赵氏:“李老头儿啊,不是老娘泼你的粪,这事儿,你个大老爷们,缺德,忒地缺德!”
李主教:“嘿,这事儿,怎怨得着我呢?自当去找县令理论噻。”
蒋赵氏:“你自强辩。那地儿是你买了去的,不找你,找谁去?”
丁萍儿:“唉唉,老李?,大足县那狗官,你不知他的品性?你与他厮混在一起,做了一窝的蛇鼠,积累下天大的怨忿,李老头儿?,你办的甚事儿哟?”
蒋先生:“当初,吾闻得大足打教,心下犹自疑惑,怎就打起来了呢?却原来这般的原委。”
于信达:“还有哩,天主教会只图着吸纳教徒,却是良莠不分,但有意愿,便允他入教,收下许多的地痞混混。譬如那个劣绅罗元亮,本就是个横行乡里的主儿,你不但收他入会,还封他做了教会护卫的头儿,把十数条人枪交与他管带。这家伙,仗了教会的庇护,愈加地猖狂,欺良霸善,祸害一方,整个乡里谁不恨他?主教大人,本少爷这番说道,可是有假?”
李主教红了脸:“嘿嘿,这个……贵国不是有句俗话儿么,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难免的,一些个混账……”
丁萍儿:“混帐!一群混帐!”
于信达:“百姓的怨忿积累得多了,自然就得寻个隙儿宣泄噻,于是,便有苦主朱罗氏泣哭于灵官庙会了。这朱罗氏,好不可怜?,其夫久疾,公公婆婆年老体衰,又带着两个娃娃,仅凭了一间豆腐铺子维持生计,而今店铺被知县老爷卖了,仅得着三四十两的银子,你叫人家如何过活?”
李主教:“唉呀,这事,我实不知。”
蒋赵氏:“嘿,好你个李老头儿,自与狗知县狼鼠一窝,哪知得百姓的冤苦哟。”
于信达:“朱罗氏诉得正苦,得着个蒋赞臣参与进来,欲要替了朱罗斯氏与你理论。这个蒋赞臣,既是干着牙行的勾当,自然的少不得些无中生有,更少不得许多的恶言恶语,在场观众本就积怨得深,见得朱罗氏的惨状,自是愤愤难忍,那蒋赞臣登高一呼,于是么,动手动脚了,拳打脚踢了,引得一场天大的冲突。”
蒋赵氏:“哎呀,蒋赞臣这厮,怎地火上浇油了呢?那众人已是激愤,怎能再拿了言语去挑拨?”
田小炮:“可不咋的?便是我在,不打他一顿,怎泄得这口恶气?”
于平江:“本来哩,这双方斗斗嘴,泄泄气,若有人劝,也就散了。偏偏地出得个蒋赞臣,拿个言语相激,事儿自然就闹大啰。”
于信达:“嘿嘿,这双方群殴,若只你一拳我一脚,却也出不得大事的,偏偏,那个罗元亮,哦,就是你的那个教会武装的头儿,竟令属下开枪射杀,当场死伤无数。李主教,我这叙述,可有得假?”
李主教:“咳咳,那罗元亮,咳咳,非是我下令,实是见我挨了拳头,护我心切,混帐东西,自行的下令开枪。”
蒋赵氏:“好你个李老头儿,尚自强辩。若无你给他撑腰,那混帐东西忒地放肆?若无你给他枪炮,那混帐东西拿甚来杀人?”
蒋介民:“嗨,这个群殴,嗯嗯,拳来脚往,拳打脚踢,不过的伤筋动骨;动得刀枪,那是把人往死里整的嘛。”
于老爷子:“哦哟哟,今后呀,见着挎枪背刀的人儿,咱得早早地躲开,休要惹了他哟。”
于平江:“是噻。若是一言不合,便动起刀枪来,这般蛮横霸道的主儿,咱可惹他不起!”
蒋先生:“然也!然也!惹他不起!”
蒋介民:“听得信儿小弟这么一说,我终算明白过来了。这大足打教,仅仅地缘于征地。若是教会按了市价来购,户主不受天大的冤屈,自然也就没有后来的祸绪了。”
蒋先生:“大禹治水,堵不如疏。这般的纠葛,若能从萌芽处便扼了,便生不得祸端,正所谓的防微而杜渐呀。”
李主教搔着脑袋:“这个……若是祸端来得猛了,又当何解呢?”
“何解?嘿嘿,我也不知。”于信达两手一摊,“不过么,我却可以肯定,你那个武装护卫,实实的无用。”
李主教盯了于信达:“怎的无用呢?”
于信达:“我家捐的那个荒坝坝,邻在团练所旁边,只隔数步的距离,驻着上百的团丁练勇。若这上百的团丁,尚且保不得你的那些个教士,你整起个教会护卫来,不过十数的人枪,就护得了那些个教士?相反的,倒是你那些个教会护卫,背了长枪短炮,满城地招摇撞骗,不过惹得一些的地痞无赖眼红,千方百计地混个天主信徒的名头,好借了教会的权势,添些为非作歹,欺良霸善的胆儿罢了。”
于老爷子把眼一愣:“嘿,怎是无用呢?那些个阿猫阿狗的,都被咱拒在了袍哥堂外,没法儿行恶哩,正好做了教徒去,也逞得一时的痛快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