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柔声细语的话,仿佛一道闪电辟在华医生的心脏处,将那只地狱恶手辟得粉碎。
他的灵魂瞬间得到了解脱,“罢了,大不了辞职不干了。今天我做主,先让你的妻子治疗,控制住病情,但是你要赶快筹钱。”
等到宋佳被送到住院部,华医生离去后,赵义双手抱着后脑勺,像囚犯一样蹲在角落里,久久没有动弹。
赵恪站在旁边望着老爸;赵甜忍不住走过去,小手拨开父亲的大手,问道:“爸爸,你怎么了?”
一张充满痛苦、哀伤、悔恨、无助、内疚、迷茫的脸出现了。
赵义仿佛一下子苍老了二十岁,额头浮现细细的皱纹,两只眼睛鼓胀着,血丝密布,豆大的眼泪不断地滚落,划过黝黑的脸庞,穿过胡子拉碴的下巴,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爸爸,别哭,别哭啊!”赵甜摸着父亲脸,擦拭着父亲的泪水,也呜呜抽泣起来。
这种哀伤的气氛逐渐传染给周边的人。
“儿子啊,要是有一天爸爸妈妈不在了,你要听哥哥的话,听到没?”赵义摸着小儿子的头,嘴唇颤抖地叮嘱道。
“嗯,我一定听哥哥的话。”赵甜点点头,他平时调皮捣蛋,现在却异常懂事。
“赵哥,你千万要想开点,宋佳还等你救命呢。”马兰听他像是交代后事的语气,连忙劝阻,同时从钱包里递出一张银行卡,“里边有一万多块钱,明天先用着,我再出去找人借一些。”
赵义把钱推回去,嗓音沙哑道:“妹子,你的心意我领了。没用的,那么多钱,到哪里借啊,谁肯借啊!我不吃不喝也要干三十年才能挣得来啊!完了,全完了,佳,我对不起你啊,我是个窝囊废啊!啊……”
医院里来往的行人都围过来看热闹,毕竟一个中年人像孩子一样痛哭流涕,还真是新鲜事。
人们渐渐明白了事情原委,听说医疗费过百万,都摇摇头,原本想捐点钱的心思也就没了。
一会儿,有个护士走过来让赵义安静些,说是影响病人的休息。
等父子三人的泪都流干了,华医生从住院部走出来,后边几个护士推着病床,上边是昏迷中的宋佳。
赵义等人赶紧围上去,先摸了摸妻子的额头,烧已经退了,面色也变得正常些。
“明天这个时候,接着做第二次透析。”医生拍拍男人的肩膀,然后摇摇头离开了,他不认为对方能承受高昂的费用。
医生这个职业,外边宣传的是救死扶伤,实际上更多的是目送别人离开这个世界,衰老的、病危的、穷困缺钱的、见死不救的,各式各样的人,见的多了,除了无奈地叹口气,还能怎样呢。
马兰又把银行卡递给赵义,赵义死活不肯收下。
“阿姨,我也有一张银行卡呢!”赵甜从兜里拿出一张镶嵌着钻石的银行卡,在灯火下熠熠生辉。
“哪儿来的?”赵义一眼看出很名贵。
“舅舅给的,我想应该是过年的压岁钱吧。”赵甜小手拖着下巴道,他在照相馆里看到成功的男人都喜欢这个动作。
“他的钱,咱们不能要!”赵义听妻子说,肯尼可能是间谍,要尽量远离。
“哎呀,赵大哥,都到什么时候了,哥哥的钱给妹妹治病,天经地义!”马兰见赵义仍然犹豫不决,从赵甜抽过那张钻石卡,领着赵甜前去办理住院手续。
“甜甜,你舅舅没说给你多少压岁钱吗?”半路上马兰问赵甜。
她想既然是压岁钱,应该不会多,即便肯尼是富商,怎么着都得十万块起步吧,够支撑十天的了,到时候只能另外想办法了,实在不行还得去找肯尼。
赵哥虽然人不错,就是太死脑筋,都什么时候了,还死要面子活受罪。
“我也不知道,不过舅舅可喜欢我了,原本要送我二十个大姐姐陪我玩呢,一个大姐姐一百万,二十个就是两千万,我想怎么也不能少于两千万吧。”
马兰听到这话,走路不稳,差点崴了脚。
她低下头,盯着小男孩看了会儿,感叹道:“兄弟两人差别好大,一个老实巴交,一个吹牛皮都面不改色。”
但是当她询问在哪儿缴费时,手里的卡片瞬间点亮了接待员的眼睛,接待员突然变得极度谦卑恭敬,亲自领着到贵宾室,然后由专门人员以最快速度办理完所有手续。
“尊敬的女士,您还有什么吩咐吗?”接待员问道。
“哦,没……没有了。”马兰有点不知所措,虽然少女时代也曾被众星拱月,但自己不当公主已经好多年了。
“阿姨,咱们该付钱啦。密码是六个一。”旁边的赵甜凑到女人耳边提醒道。
“您已经付款成功,住院费和医疗费总共一百零三万,请您在这里签字。”
“啊?!我刚才说先付十天的医疗费的。”
“尊敬的女士,很抱歉刚才我们没能领会您的意图,可是您的朋友今天已经使用过医疗仓,未来的三个多月也会每天使用。当然,如果她提前康复,我们是可以退款的。”
“不必了!”赵甜凑上前去,在上边签上自己大名,只是字迹歪歪扭扭,很是难看。
“呵呵呵,您的孩子真有趣!”接待员笑道。
马兰脸顿时红了,忙说这是朋友家的孩子。
赵甜笑着问:“这张卡上还有多少钱呢,妈妈总是舍不得给我买宇宙飞船!”
接待员以为小孩子在撒娇,逗笑道:“你妈妈是为你好哦,平时要多学习,少玩耍。如果因为成绩优秀奖励你,别说是宇宙飞船模型,就是买条真飞船也不是不可以哦!”
赵甜对这个回答很满意,舅舅真是大方.
他拿起那张卡片,朝身后的马兰炫耀,一脸洋洋得意,心想现在知道我不是吹牛皮了吧。
马兰眼疾手快,夺过银行卡,顺手在赵甜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然后拉着撅着小嘴的男孩找赵义他们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