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了闭眼，手重新搭在琴弦上，微微一笑。

低哑粗粝的声音散入冷风中。

“还是换一曲热闹的吧。”

“殿下，这是我从前作的《贺新郎》，你应当会喜欢。”

**

甄一宁醒过来，发现自己躺在客栈温暖的厚衾里。

绮玉根本不知道她去过扶英台，更别提谁送她回来的了。

若非身体有宿醉后，头痛欲裂，胃痛流涕的典型症状，甄一宁都要以为那神志不清中，听到的琴声，是自己的错觉了。

想到这里，甄一宁便懊悔不已，恨不得回到昨晚，把自己摇醒。

睡什么睡，好不容易抓到人，你不掀开他头发，问问要怎么找到他，居然只知道听琴？

不过话说回来，做了鬼以后，都喜欢不修边幅，披头散发的吗？

甄一宁烦躁地捏了捏太阳穴。

这几日虽然要事烦多，但她还是不死心地日日去谢慕景碑前烧了纸。

不过这次却不好使了，也不知是不是他没了路引的原因，居然一次都没再出现过。

她忍不住去唤来那井底鬼，询问缘由，他却表情诚恳，一问三不知。

甄一宁只得按捺住性子，先搞定幕后黑手的事情。

有了那井底鬼给的道士画像，又有周阁老的帮助，很快，那潜藏在暗处的人就有了线索。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甄一宁委托那鬼，在那一千谢家暗卫的掩护下，潜入齐家，声东击西偷了兵符。

顺带，他们在齐家“嫡小姐”的起居室放了把火。

顶着此起彼伏的“走水救人”叫声，甄一宁匆匆扯着鬼离开，一直到城楼下，她才把兵符抛给早已等着的齐云英。

齐云英接过兵符，面色古怪地打量她：“你大晚上的，撑把伞，还举这么高做什么呢？”

甄一宁把伞收起来，那鬼却已经自然地退回到几丈远的巷子边，开井口消失了。

一副不愿多打扰的样子。

但不知为何，甄一宁却拧了拧眉头，莫名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看什么呢？”

“没事，你快走，趁着齐家人没反应过来。”甄一宁翻了个白眼，推着她上城墙，“马已经在城门外一公里的林子中备好了。”

“我给你十日时间，快马加鞭赶去祁国边境，醴国威望，就靠你了。”顿了顿，甄一宁悲壮地拍拍她的肩膀，“别把本公主输出去了，驸马。”

齐云英一个踉跄，险些从城墙上滚下来，她恶寒又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夜深围笑，你快回去，别又被扔皇陵了。”

甄一宁微微一笑。

她踏着月光，不紧不慢地往回走，心情颇好。

直到走到巷子口，看见一抹一闪而过的熟悉鬼影，才皱了皱眉。

这几日，怎么感觉这那井底鬼，怪怪的。

感觉……像在躲着她？

甄一宁没空多想，等回到客栈，周阁老和一众幕僚早已在那里等着。

就等她回去，好商量明天上朝路面，揭发那假道士的事情了。

**

第三日，京都里发生了几件震惊朝野的大事——

第一，那齐府居然夜半失火，把准皇后烧死了。

离谱的是，大理寺的人专门去查了，却如何都只能证明，火就是婢女烧炭时误点的，东风往齐府嫡女的起居室飘，大火烧过去，止都止不住。

第三，最近风靡整个京都的玄君仙人，居然被人当庭揭穿，是假冒伪劣，弄虚作假之辈，被一只伪装的鬼，吓得打寒战。

第三——

那位据说死在皇陵的长公主，居然死而复活，突然出现在正明殿早朝上。

还扬言同齐府大公子自幼被先皇指婚，不日便要履行婚期。

这接三连三的火花砸下来，让本来因为外敌入侵的阴云笼罩的京都，突然沸腾起来。

所有人都隐隐嗅到一股气息——

这大醴朝，似乎要变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