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里故事的开端,指的是什么?”东方姝抛出疑问。
唐咲苦思冥想许久,也给不出一个肯定的答复。
东方姝:“你仔细想想,有没有哪个时间节点对于你们而言极其重要。譬如共同期待的事。”
“共同期待...”唐咲忽然开窍了。
“是戏园!她曾与我共盼重归苍蓝城,我们也确确实实做到了,从官府将戏园交给我管理后,新的篇章开始写就。”
二人赶往戏园时已是午夜,为了防身,她多带了几个随从。
看门老伯睡得正酣,被突如其来动静吵醒,联想到近些日的传言,战战兢兢地抄起床边的砖头,蹑手蹑脚到门前,准备随时放手一搏。
“老伯,是我,唐咲。”
“啊?啊~是唐园主啊...这大半夜的,别让老奴担惊受怕...”
老伯扫视一行荷戟持刀的官兵,颇为不解。
“戏园发生什么事了么?”
唐咲:“老伯,这两日你有见过霙么?”
老伯想了想,摇了摇头。
二人仍不死心,带着官兵排查一番,仍一无所获。
东方姝:“唐咲...你这戏园,有没有什么暗道之类的?”
唐咲思忖半晌,目光落在戏台的楼梯下。
“那里有一个之前留下的暗室...也不能说是暗室,不知是何用途。”
一行人连忙走上前推开暗室的门,仅允许一人容身的空间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封崭新的信。
“抱歉我擅自做了决定,并没有选择你我共存的故事,那个故事的开端能追溯很久很久~”
落款仍是君之霙,唐咲怅然若失地垂下双手。
东方姝走上前宽慰道。
“不是你们共存的故事的话,会不会在钟家村?毕竟是她出生的地方。”
唐咲摇了摇头。“我们从钟家村回来的,她不会再走一遭。”
时间不早了,为了不出现意外,众人再搜寻一番后便散了。
“唐咲。”临别前东方姝嘱托。
“试想你是霙,最难以忘怀的故事是哪个?”
唐咲独自回到家中,孑然一身的陌生让他很不习惯。泡一盏热茶,独坐桌前烦闷。
此夜的月光格外皎洁,透过窗户在桌上映出点点斑驳。
他的思绪忽然回溯到一年前的那个月圆之夜,那天他在霙的劝说下重往苍蓝城,那天同样的热茶,同样的苦闷,他向霙诉说关于卢宥哥,关于母亲的回忆。
如今,他依旧苦闷,但烛影摇曳处,难得伊人倾听。
他还记得那时的霙向前欠身,听他描述年少时学习木偶戏的往事。
“能在海边长大,每天吹海风,听潮起潮涌,见来来往往的商船和各色的人,出门半步便知天下事,而不是在闭塞的小山村中平庸一生...倘若我的人生也有如此开端就好了。”她曾如是说道。
...开端?唐咲忽然明白了什么。
所谓的故事开端并不一定是真实的经历,之所以称为故事,不仅代表过往,还有写意的朦胧感。
她说过,她不愿做笼中鸟,不愿拘于常理之中,她更愿意去做随心所欲的事。
令霙神往的开端...并非日常的琐事,而是一望无垠的海,汹涌的波涛,拂面的海风,以及——脱离尘世的朦胧感。
不知为何,潜意识在告诉他一件矛盾的事,此行去往后,不会再归途。
他打点行囊,道别友人,天色微明时便行至城门处踌躇。
并非留恋,只是还要摆拜托东方姝一件事。
东方姝骑马从城楼中走出,一跃而下,面露愧色作揖:“由谒州南往滨海,路途甚远,我派人问遍城中车夫,纵使价再高,也无人应...对不住了。”
唐咲极客气地回谢,毕竟当年母亲带他来苍蓝城时,辗转腾挪近一个月才抵达。
正苦闷之际,又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还是魏苏生。
“你现在什么心情?”
唐咲抬起头,又是那个人。
“还好...入秋微凉。”
“要去哪里?”
“不,太远了,不能麻烦你。”
“怕什么麻烦?”魏苏生牵着枣红色的“宝马”笑答。
“是要往海边走么?”
“你怎么知道?”
“这个嘛~方才有人在东市打听,我猜大概与你有关。”
他边说边把唐咲赶上马车。
“坐稳咯~”
唐咲:“可是要有近一个月的行程,你连行囊都不带吗?”
“没事~”魏苏生的热情与自信溢于言表。
“我们都习惯了,再说,也用不了多久。”
还未等唐咲反应过来我们到底指的是谁,魏苏生熟练地扬起马鞭。
苍蓝城门前只留下一溜扬尘,以及骏马的嘶鸣声。
仅用五天时间,一行人抵达了海边的渔村。
“我以为还能再早些...”魏苏生的语气中颇为不满,但对于唐咲而言,这已经是不可思议的速度了。
“就到这里吧,老弟,我还有事,先告辞了。”魏苏生作揖后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仅剩唐咲自己,他缓缓向海边踱着,偶遇一群出海归来的渔民,他们面朝着大海的方向,跪伏在地,口中念念有词,像是在虔诚地祈祷。
唐咲:“你们有见过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吗?”
渔民们全然无视唐咲的询问,依旧虔诚地望向大海。
唐咲也随着他们的目光望去,日光已隐,深邃的海面随风翻涌着,已经开始涨潮了。
“你们一直盯着海...海里有什么吗?”虽然在海边降生,但唐咲对信仰文化之类的不甚了解。
“有神明...”领头的渔民喃喃。“前些日海神发怒了,天降大雪,千里冰封。多亏我们虔诚祈祷...那恶雪才消融。”
“已经春分了,还会下雪?”唐咲很是疑惑。况且真要是千里冰封,没十天半个月是不可能消融的。
但那老渔民,为何要骗他呢?
“雪是无妄之灾,是打渔人的天谴,新生的年轻人已经数典忘祖,不再信奉海神,才会招致灾难。”
渔民们完成祷告后也散去了,只留下唐咲伫立在海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海水不断上涨,没过他的脚踝。他不断向后移动,直到确保自己不会被海水“侵扰”后,才安心地坐下。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海面上,凝视天水相接处,总感觉,会有什么从那边出现,向他飞驰而来。
无意间碰到石碑,才发现那不是被潮水冲上来的沧海遗物。石碑倒了,露出藏在缝隙中的小小信封。
信的外面,写着大大的“君之霙”三个字。
他的手微微颤抖,犹豫地打开信封,里面装着两封信。
致唐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