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阿原并没有发觉躲在人群后面那人隐蔽的举动，也没有看到雷一恒脸部后转时的表情变化。他搂着季倾波一步步地后退，渐渐到达了江边的小船旁。雷一恒等人已逼了过来。

胡阿原拖着季倾波上了船。他站在船头，朝着雷一恒道：“雷帮主，快派个人来送我们过去，只要到了对岸，我就放季首领回去。”他挟持着季倾波，根本腾不出手来摇橹行舟，所以需要有人送他过江。

雷一恒仍是一脸的犹豫：“你可要言而有信。”

胡阿原道：“我胡阿原说到做到。”

雷一恒叹了口气，脸上现出很无奈的样子：“我相信你是个说话算数的人。”

胡阿原道：“但是你派来送我过江的人，只能是普通帮众。”若来了个武功高手，在江面上一旦发生意外，他怕对付不了。

雷一恒冷笑道：“你也太谨慎了吧！”回头道：“青松堂的季之朋，你送他们过去。”

人群中有人应了一声，走出来一个脸色蜡黄的汉子。他到了雷一恒的面前，躬身行礼：“谨尊帮主之命。”然后向船上走去。

胡阿原仔细打量那人，发现是张陌生的面孔。他在长青帮中待的时间已不算短，帮内大大小小的武功高强的首领他都熟悉，而这人决不是这些首领中的一员，否则他一定会认识。既然面孔陌生，那应是一名普通的帮众。长青帮帮众千余人，他当然不可能每个人都见过。

那黄脸汉子走到江边，脱了鞋子，挽起裤脚，将锚拿到船上，然后下水将船用力往江中一推，跟了几步一跃而上，操起橹按在船梢，开始将船往江中摇去。动作熟练利落。

胡阿原看着小船缓缓地向江中驶去，一会儿功夫便驶离南岸有二十余丈远。没有人能从这么远的距离一跃而上，也没有什么暗器能射这么远，船上的这两人，一名是普通的帮众，一名虽然武功高强，但被封了穴道，无法施展身手，不足为虑。胡阿原一颗悬着的心也慢慢地放下，长青帮的人已对他构不成威胁了，再过一会儿，船便可到达北岸，北风堂的人会在那边接应他。他的刀虽然仍架在季倾波的咽喉，已不是贴肉而逼了。

放回季倾波！哼！让他们去等吧。胡阿原在心中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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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冷笑：我骗了他们又怎样，我只是一个无名之辈，却骗了包括雷一恒在内整个长青帮的人，这事日后传到江湖上，佩服我的人要比耻笑我的人多得多，我又何乐而不为呢！虽说这次身份败露，却拿获了长青帮绿竹堂的首领也算奇功一件。他抬头望天，有一种想仰天狂笑的冲动。

那个黄脸汉子上船后，便不紧不慢地摇着橹，动作规规矩矩。此时江风吹来，他咳了一声，似乎那风让他的喉咙不舒服。

然而便在这声轻咳之后，他的动作却突然有了变化。

摇橹本来是左手握橹，右手握绳，单调地一推一拉的动作。他咳的时候正是将橹向外推，但是他这一推却猛然加力，船尾也因他这一推向右荡飘去。而船头的季倾波便在同一时刻脚下使力，向左一荡。船在这两人用的两股恰好相反力量的作用下，在江面上“哗”地一旋，船头向西，船尾向东转了个半圈。

胡阿原猝不及防，身体立刻被晃得向右倾斜，刀锋在那一刻完全离开了季倾波的咽喉。便在那一瞬，黄脸汉子右手寒光一闪，一柄短刀闪电般射出。与此同时，季倾波迅速转身，一膝顶在胡阿原的小腹上。

胡阿原惨叫一声，咽喉中刀，同时身体被撞得向后直飞出去，“扑通”落入江中，溅得水花四起。江水东流，待他的身体从江面上浮起的时候，已成为一具死尸，顺着江流漂去。

长青帮的人在岸上能清楚地看到船上发生这惊彩的一幕，一时欢呼雀跃，掌声如潮。那黄脸汉子走到季倾波的身边，解开他被封的穴道，笑着道：“你又欠我一条命。”

季倾波边活动着手脚，边道：“难道你还指望着我还你。”忽然一伸手，在黄脸汉子的脸上一抹，一张薄如蝉翼的面具已被剥了下来，露出一张清秀俊雅的脸。这人正是卢秋声。

卢秋声在听到季倾波的求救啸声之后，立刻和未婚妻沈红鹰赶了过来。他到达江边正是长青帮众人与胡阿原对峙僵持的时候。他躲在人群后面，听着雷一恒同胡阿原谈判，心中也在想着解救季倾波的办法。

当他听到胡阿原要雷一恒派一个人送他过江时，头脑中忽然闪现出与季倾波在清水村的江面上合力对付丁大鳄的那一幕，顿时有了解救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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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见到雷一恒回头，便从怀中取出随身带来的面具向雷一恒示意，表示他有办法救人。雷一恒马上明白了他的用意，于是假装着答应胡阿原的要求，并说让“青松阁的季之朋”去送人。青松阁当然没有季之朋这个人，“季之朋”的意思便是季倾波的朋友。

卢秋声心领神会，答应着走出人群。由于他戴着面具，暗夜中胡阿原没有发觉他的真实身份，还当他是素未谋面的普通帮众。而季倾波对卢秋声却是非常熟悉，早已从举止间看出他是什么人，所以从卢秋声一上船，他便密切注视着卢秋声的一举一动，等待他的行动。

卢秋声上船后，看似随意平和的目光，却把胡阿原每一个举动表情都观察得一清二楚，趁着对方精神松懈，抬头向天之时，轻咳示意，并马上动作。季倾波心有灵犀，早已明白卢秋声的意图，随即配合着行动。胡阿原在这两人心灵相通的合击中，糊里糊涂地被杀死，漂尸于江中。

季倾波玩弄着手中的面具，道：“这张面具不错，送给我吧。”说着将面具往脸上戴。

“你的脸型骨架太硬，这张面具是根据我的脸制作，你戴了怕不合适。”卢秋声边说着边操起橹，将船头调向南方，向岸上摇去。

季倾波也感觉自己戴着这张面具有点不舒服，鼻梁和下巴不能完全贴合，双眼之间的距离也不合适，便摘了下来，还给了卢秋声，又道：“没想到你的暗器功夫如此利害，刚才那一刀，比起江湖中的那些暗器高手，也不逊色多少。”

卢秋声笑了笑，收起了面具，话题一转道：“我听帮里的人说，那个胡阿原是北风堂的线人。你是怎么发现的？说给我听听。”

季倾波便把从发现胡阿原的行踪到后来他被挟持的过程简略地讲给了卢秋声听。卢秋声听后，微笑道：“我本来也觉得奇怪，你的武功比这个胡阿原要高上许多，怎么反而会被他制住，原来是为了救心上人。”

季倾波笑了笑，笑容却有些干涩，喃喃地道：“是别人我也会救的。”他抬眼望向江岸。这时船离岸已经很近，他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光把灯笼的映照下，苏秀雨那一张充满期盼热情的脸，劫后余生的喜悦忽然间淡了许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