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跃上房,放眼远望。此时夜色已经降临,天上一轮明月高悬,繁星闪动。借着月光,他看见北方的大道上,有一人向北疾奔,身影衣着,正是孟云西,此时已经逃出了客店三十余丈远。季倾波冲下屋顶,急风般追了过去。
那掌柜的和店伙儿想下毒害死他们,显然是孟云西事先布置好的圈套——在向阳村进行交易,天黑时经过这座小镇,在镇中唯一的客店投宿,投宿便要吃饭喝茶,喝茶便会中毒而亡。
现在看来,这一切都是事先安排好的、有步骤的阴谋,只等着他们一步步进入这个圈套,却没想到在实施这阴谋的最后一步时,被季倾波发现了破绽。
阴谋目的是为了夺取这五万两黄金,可是谁是这阴谋的主要策划人呢?是柳江吗?若是他的话,他可以带人埋伏在店外,暗杀不成再现身明夺,孟云西也没有必要逃走。难道主谋不是柳江,是孟云西?是他背着柳江在半道上设计欲夺取黄金?眼见计谋不成便想夺路而逃?季倾波边追边想:不管谁是这阴谋的策划者,先擒获孟云西再说。
孟云西的轻功虽然不俗,但相比于季倾波却是差了许多。两人奔出了六七里地后,季倾波距孟云西已不足两丈远。他自忖再追一会儿,便能出刀攻击到对方。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觉得头顶一黑,仿佛天上的乌云突然急坠而下,遮住了那本已薄弱的天光,将他罩在一片阴暗之中。他知道这是有人向自己暗袭,急忙侧滑三尺。但那乌云仍是紧随而至,又罩在头顶。他向右斜飘一丈。乌云却似吸附在他头顶一般,仍跟着压来。
季倾波心中一紧,立刻停下身子,欲抬头观看,黑暗中却忽然有光芒闪动,一点寒光犹如飘摇于春风中的细雨,无声无息地袭来。季倾波出刀相迎,那光芒竟然绕刀而行,空灵飘渺,若有若无,却又暗藏着无比凌厉的杀机。季倾波脚步急错,向后退了七尺。
寒光如附骨之蛆,跟着已到了他的右侧,而这一次那寒光已由一点变为两点。季倾波再躲,光芒倏忽间又到了左侧,上点咽喉,下击小腹。仓促中他着地一滚,方避开这看似轻柔、却快捷锐利的攻击,
然而空中的那片乌云却陡然间变成一根巨大的棍棒,劈头盖脸猛砸下来。季倾波就着倒地之势一滚。“轰”地一声,那巨棒紧贴着他的身旁砸落,发出沉闷的声响,大地似乎都跟着一颤。尘土飞扬,季倾波的脸上溅满了泥土,而他身旁的地面已砸出了一个大坑。
在那一瞬,月光乍现。季倾波借此机会终于看清那团乌云是人的一双衣袖。那衣袖长达丈余,又宽又大,绞束在一起便变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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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巨棒”。衣袖的主人是一个身材高大魁梧的汉子。而两点寒光却是一个身材瘦小的汉子手执着一对钢针。
看到这两人,季倾波的头脑中马上闪现出两个名字,心中一惊:这两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是时间已容不得他过多考虑,他刚从地上一跃而起,钢针已经袭来,衣袖复罩在天空。
那长且宽大的衣袖被那高大汉子鼓荡内劲,如黑云般散开,盘旋在季倾波的头顶。精瘦汉子则在铁袖的阴影中,倏进倏退,一对钢针上刺下挑,如鬼魅般攻击不已。长袖盘旋于空中凝而不发,伺机而袭,季倾波虽是同精瘦汉子交斗,却有一半的精力用在提防这衣袖上。
而更令他感觉不舒服的是:衣袖遮住了天光,使他在阴暗中同对手交战,又处于随时被暗袭的危险,久而久之,心里便产生一种莫名的烦躁和恐慌,并且随着恶斗加剧,这种精神上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季倾波试着用刀去戳那衣袖,“铿”地一声,宛如击在铁板上。他也曾攻击那魁梧汉子,但是他进,魁梧汉子则退,身边又有钢针不断地袭来,顾此失彼,这种攻击根本就形不成威胁。他想冲出铁袖控制的阴暗区,精瘦汉子的纠缠使他捉襟见肘,无法全力施展轻功突然冲出。
那乌云般的铁袖如巨石般压在他的心头,挥之不去。眼前又是针芒闪烁,人影晃动,疲于应付。季倾波越来越感到烦躁不已。他头脑昏胀,意志混乱,精力无法集中,心智已处于一种近乎崩溃的状态,刀的招式越来越迟缓滞涩。有几次钢针紧贴着他的脸颊刺过,险象环生,狼狈不堪。他知道那针上淬有剧毒,只要划破一点皮肉,便会性命不保。
针的攻势越来越凌厉,铁袖在空中呼啸,似乎也迫不及待要击落。季倾波知道再这样打下去,自己早晚要命丧于这铁袖钢针之下。
不能就这样轻易地死去,最少也该杀死对方一人。他选择了那精瘦汉子,并立刻加紧对他的攻势,刀法展开,刀光霍霍。精瘦汉子被逼得连连后退。
使针汉子身材瘦小,臂短针利,攻击的频率快,再加上他动作敏捷,更善于贴身肉博。而季倾波的刀法并不适合于这种打法,刚才他把一半的精力用在提防铁袖上,不能完全施展刀法,正是以已之短攻敌之长。此时他抛却心头顾忌,抱着同归于尽的念头,反而将他刀法的长处淋漓尽致地发挥出来。精瘦汉子的情势立刻有些窘迫。
尽管精瘦汉子的情况已处于下风,那铁袖仍罩在空中不肯下击。季倾波突然间明白了这铁袖钢针配合攻击的奥妙所在:铁袖在对阵中有意识地罩于被攻击者的头顶,造成对方心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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压力,这种压力将随着战况的激烈而越来越盛,最终使对手在精神上不堪重负,从而自己毁了自己。如果这铁袖直接用于攻击对方,反而达不到这种效果和威力。
想脱身或反败为胜,只有让这铁袖出击,才能觅得机会。但是怎样才能让这盘旋于空中的铁袖主动攻击自己呢?
季倾波觉得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攻击者处于危险境地,铁袖会趁机而袭,就像刚才他为了躲避钢针倒地时,那铁袖恰到时机的一击便险些要了自己的命;另一种可能,就是那精瘦汉子若被对手逼得有性命之忧时,铁袖也会攻击对手,使精瘦汉子摆脱险情,而现在精瘦汉子虽处于劣势,但那铁袖仍盘旋于空中不肯落下,则是因为他目前的状况尚未达到极度危险的境地。
虽然袖针合击的危力很大,但是季倾波若全力对付那个精瘦汉子,他还是有把握打败对方,不过必须是全力以赴,发挥刀法中的妙处,才能使对手疲于招架,应接不暇。如此以来,他就无法分神注意铁袖何时会攻击自己——这正是他摆脱这云袖雨针的关键所在。
钢针袭来,他举刀一挡,黑暗中针芒划过刀身,闪过一连串的火花。季倾波忽然心中一亮,已有了主意。他哈哈一笑,有种茅塞顿开、全身一轻的感觉,所有负累顾虑统统烟消云散,无影无踪。
他大喝一声,手中刀随意挥洒,一泻千里。精瘦汉子陡然间被这狂飙般的刀势逼得手忙脚乱,针击的范围和威力在急剧地缩小减弱,眼看便要被那如潮水般一浪高过一浪的攻势给彻底地淹没。
便在此时,铁袖突然出击。
那浸满内力的黑色巨袖,充盈鼓胀,宛若千钧大锤,无声无息地凭空而降,直砸向季倾波的后脑。此时的季倾波与那精瘦汉子的激战正酣,对脑后的这一袭似乎毫不发觉。眼见铁袖便要将他砸成肉饼,猛听到一声清啸,季倾波长身而起,在两袖之间一跃而过;双足还借势在交错而过的铁袖上一点,借力在半空中一折,横向平掠出两丈,飘然落地。
眼见季倾波已从铁袖下脱身,那如巨锤般的大袖变戏法般软绵绵地飘落。魁梧汉子在转瞬间已将充荡在衣袖上的内力尽数收回,双臂再向后一顿,大袖便退到他的臂弯上,露出双手和半截手臂。他与精瘦汉子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地并肩而立,都是一脸惊诧地看向季倾波,却没有再冲过来。他们身后不远处,站着一人,正是孟云西。
季倾波冲着这一高一矮两个汉子道:“早就听说武苍苍的乌云铁袖和白鹞的飘雨针联手抗敌,威力无比,今日一会,果然不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