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文化运动结束了,大街小巷里每天都在敲锣打鼓,欢庆胜利的到来,大喇叭里更是不停的在播放祝酒歌:美酒飘香啊歌声飞,朋友啊请你干一杯,请你干一杯。胜利十月永难忘,杯中洒满幸福泪……状况一天好的一天,母亲也开始与城里的亲戚们走动起来,这时我们才认识了母亲家的许多亲人,除了舅老爷一大家人是姥姥那边的,其余全是姥爷那边的,都是当年跟着姥爷来青州做生意的几个亲弟弟以及叔伯弟弟们,虽然都已过世,但是孩子们却都是各自一大家人。前些年大家伙们都断了来往,现在又能见到对方了,自然显得格外亲切和热闹。大舅和小舅也都过上了好日子,一个在县爱国卫生委员会干主任,一个在县运输公司做了科长,都生活的顺风顺水,有滋有味。他们经常到家里来看望母亲,顺便和父亲喝个小酒,唠唠嗑。大舅长相英俊,高大魁梧,脸庞像极了我姥姥,又上过高中,进过卫校,所以心高气傲,恃才傲物,却因为出身问题而命运坎坷。先是入伍两年没有转正,回到地方后又去了高柳公社医院,五里公社医院,就是靠着自己有文化,医术棒,才逐渐被提拔成为了院长,然而两所医院都在农村,城里大姑娘一听都摇头,因而个人问题一直也没有解决,后来找了大妗子,却不是大舅所心仪的,再加上大妗子脾气不好,爱唠叨,因而两个人天天吵架,天天找父亲和母亲去调解,有一次,母亲实在看不下去了,便劝两个人离婚算了,却把大妗子给吓得哭着说道,姐姐,找你来是劝架的,不是劝我们离婚的。
大舅50多岁那年得了顽症,就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年轻时一位考学去了大城市的女同学突然回到了青州,专门打听大舅的下落,仿佛是心底的记忆在呼唤她一般。当得知大舅的病情后,女同学落泪了,邀请大舅出来吃顿饭,两个人坐在一个包间里,静静的相对无言,只是不停的流泪,满满一桌子的菜谁也没动。第二天,女同学就离开了青州,每过多长时间,大舅也走了,离开了人世。
小舅长得像姥爷,也是高大魁梧,仪表堂堂,让人羡慕,这也成为了他日常炫耀的资本,两个舅舅都较敏感,爱发牢骚,可能和他们的成长经历有关。小舅去家里最多,见到孩子们就举过头顶以示喜爱和自己力气的巨大,这让我们既惊喜又害怕。小舅还很怀旧,喜欢畅谈姥爷的荣耀和过去,几杯酒下肚便说个没完,不停的去重复姥爷那些丰功伟绩。母亲总是劝他少想过去,过好现在才是最重要的,然而小舅依然我行我素,乐此不疲。
时间不长,大舅和小舅就约上母亲去了一趟济南,说是看望他们的大娘。其实是姥爷最初在济南工作,做生意时成立的家庭,也育有好几个儿女,现在都在工厂里做工人,条件还都不错,另外他们还把其他一些亲戚的信息告诉了舅舅们。因而回来后不久,二人又约上母亲去了天津一位叔伯舅家,此舅比母亲还年长五六岁,是解放前考学来到天津定的居,小时候正赶上了姥爷最兴旺的时候,也跟着享受了许多的荣华富贵,因而谈起过去来也是滔滔不绝,乐此不疲,正好迎合了小舅的喜好,因而,二人总是相见恨晚,一醉方休。父亲被安排到了一家事业单位里工作,母亲也随着去做了一名会计,但身份却是临时工。期初母亲并不在意,只是认真的去工作,默默的干活,很快就赢得了人们的赞誉,连老财务科长都把自己许多头疼的工作交给母亲去做。但是时间长了,许多的不同,不公和差异就把母亲赶到了一个孤独的角落里,每天除了干活,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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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默默忍受着所有的一切,这一干又是十几年。在这期间,两位在益都工业技术学校财会班上学时的女同学也联系上了母亲,并且来家看望了母亲,当时她们一个是在广州白云机场干财务科长,一个在青州元件厂财务科干会计,后来又调到了潍坊自来水公司干财务科长。三个女人聊起上学时的经历来都兴奋不已,晚上还睡在母亲的大床上聊了一晚上都没合眼。这时,母亲才得知现在国家很重视知识分子,因而当年的同学们都混得不错,其中有个与母亲一块分配到卷烟厂的男同学都已干到了副厂长,还有一个男同学成为了经委副主任。那时候就是这样,国家为了尽快的改革开放,搞活经济,不拘一格用人才,最离奇的是阀门厂的一位工人,就因为有个中专文凭,短短几年时间内从技术员,科长,副厂长,经委副主任一路提拔到了主管工业的副市长,就如同坐着火箭上升一般。现在想想也理解,那时候一切都在摸着石头过河,因而不管是黑猫还是白猫只要逮住老鼠就是好猫拉。为此母亲总是闷闷不乐,总觉得自己是建国初期的老中专,论专业,论能力都有,为什么会落到了临时工这步田地?究竟是命运的捉弄,还是出身的问题,这都让她耿耿于怀,无法释怀。母亲不仅美丽和单纯,而且要强和干净,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和不平,直到离开了人世也没有想明白,也许想明白了却没有放下,这也成为了她早逝的一个重要原因。母亲发病的时候,我正在外地进货,那个年代,既没有bp机,也没有手机,家人根本无法联系上我,只能回来后才得知。我只记得当时脑子里一片空白,周围所有的事物都看不到了,仅凭着直觉就赶到了医院,冲进了病房。
这时才发觉手术后的母亲双眼紧闭,正静静的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仿佛睡着了一样,头发已经全部剃光,因头内有血水产生,所以头部中间还引出着一根溢流管。才几天没见,母亲怎么会变成了这般模样了?我两腿一软便跪在了床前,眼泪一住不住的流了下来。母亲不是很健康吗?怎么会这样?哥哥告诉我,母亲血压高多年了,又不坚持吃药,这几天老是耳朵疼,就觉得是掏耳的事,也没放在心上。不料想前天晚上与父亲去小舅家的路上突然晕倒了,全家人连忙找车来把母亲送到医院,才得知是脑溢血,然后马上就动了手术,现在正在恢复中。老天爷保佑,愿母亲早日康复,我默默的祈祷着,祝福着母亲。
不料想,母亲再也没能醒过来,十几天后,医院用尽了所有的治疗方法后还是下达了死亡通知书。那是一个寒冷的夜晚,天空中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母亲静静的走了,没有一丝表情的到天堂去了,即带走了我们全家人的心,也带走了我们整个大家庭的幸福和快乐,兄弟姊妹们撕心裂肺的送走了母亲。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喊我们吃饭了,也没有人千叮咛万嘱咐我们该如何做人了,更没有那种慈祥的目光看着我们说笑了。只有每次回到老宅,看着屋内照旧的一切,才能依稀感觉到母亲的身影和存在,仿佛孩童时又掉入母亲的怀抱里那样安全和温暖。父亲更是悲痛欲绝,寝食难安,每天都在家里抄写苏东坡的《江城子》: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昨夜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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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则看着伟人为其母书写的四言诗《祭母文》泪流满面:
呜呼吾母,遽然而死。寿五十三,生有七子……
育吾兄弟,艰辛备历。摧折作磨,因此遘疾……
吾母高风,首推博爱。远近亲疏,一皆覆载。恺恻慈祥,感动庶汇……
后来我结婚了,那天是母亲走后第三年的正月初六,天空中飘起了零零散散的雪花,仿佛母亲也来了,躲在洁白的雪花里,笑得合不拢嘴,犹如当年领着我们去看火车时那般的开心。临近中午,天空晴朗了起来,雪花也停了,我知道母亲已经走了,她的心愿已了,又安心的回到她那个世界里去了。
每当想起母亲,就会觉得她孤独和命苦,要是能多活几年,看看孩子们今天的状态,也许会好受许多。父母是家庭的缔造者,是孩子们的生命之源,是一家人的生活保障,只有父母外出工作,劳动换来了报酬,一家人才会有房住,有饭吃,有衣穿,有钱花,才能去买面,买菜,买肉,买水,买电,去旅游,吃饭店,住酒店等消费和娱乐,生存和生活,孩子们才会有学上,长大成人,男婚女嫁。
父母又是孩子们的启蒙老师,做人的榜样和保护神,从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到吃奶,喝水,说话,洗手,洗脸,刷牙,端茶,倒水,待人接物,为人处世等等都是父母手把手教会的,都是父母千呼万使的结果。甚至从蹒跚学步的每一次摔倒,遭人欺辱以及生活中各种的磨难也都是父母的出手相助,才化险为夷。做父母的不容易。即要外出工作,劳动挣钱,为生计奔波忙碌,又要抚养,培养,教育孩子,做饭,洗衣服,忙家务,还要抽出时间来去看望孝敬双方老人,联系亲戚,交往朋友,以及学习,培训,为自己充电等等。父母也是人,也会碰到许多的无奈,无助,坎坷,磨难,悲伤,失败和劳累。还会产生许多的争吵,愤怒,紧张,悲伤,痛苦,流泪,伤心和疾病,也有生老病死,七情六欲,兴趣爱好,都需要得到孩子的理解,认可和安抚。
另外父母的状态,身份和禀性各种各样,千差万别,即有美人或丑人,也有矮人或高人,坏人或好人以及穷人或富人,愚人或精人等等。即有老师或工人,也有农民或商人,医生或公务员等等。即有组员或组长,也有班长或科长以及局长等等。即有慢性子或快性子,也有柔或刚,还有坏或好以及俗或雅,低调或张扬等等。即有自然天成的一部分,又有遗传,生活环境以及自身能力造化形成的一部分。都是父母自身无法改变,拒绝和挑选的,都需要得到孩子的理解,认可和接受。因而,无论父母的能力大小,职务高低,收入多少,只要是在孩子未成年之前,尽其所能的付出和给予了,就是高尚和伟大的,就要得到孩子们的尊重,顺从,理解,孝敬和赡养。生儿育女不止是为了传承生命,更重要的还是相互陪伴,照料,共度人生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这样,人们才愿意生养孩子,做父母,社会才会安定和谐,人类才会往复循环,生生不息。正所谓,孩子小,父母养,父母老,孩子养。养儿待老,积谷防饥。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
当家不知盐米贵,养子方知父母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