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诗音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地赶到医院
她推开重症监护室的门。
眼前的一幕让她的心一下子就沉入了深渊。
那张熟悉的脸正在被许护士长蒙上白色的单子。
她踉跄着扑到妈妈跟前。
许护士长退到一边。
她惊讶地看着这个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的女孩。
不知道这个一向文文静静的女孩子今天怎么这样狼狈。
许护士长刚才还在遗憾,陈娟在闭上眼睛前没有见到女儿最后一面。
可是现在她又十分庆幸。
幸好陈娟没有见到女儿这个样子。
要不然她更会死不瞑目了。
陈娟在这里看病这么些年。
李诗音总来医院侍候妈妈。
文静乖巧的女孩总是会给人很好的印象。
许护士长是个热心肠的人。
在许护士长的眼里,诗音就是一个这样的女孩子。
今天,想必这孩子一定是碰到了什么事情。
哎,也是怪可怜的!
许护士长的同情心又上来了。
她很尽责地劝李诗音:“诗音,你节哀。”
李诗音颤抖着手去掀母亲脸上的白单子。
许护士长赶紧过来拦住李诗音。
她不想让诗音现在看到陈娟。
因为陈娟走的时候,既痛苦又失望,脸上的表情并不安详。
诗音抬起朦胧的泪眼。
她固执地看着许护士长,却不说话。
她也不像别人那样痛哭失声。
她只是在呜咽,就好像声音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来。
那脸上两道明显的指甲划痕透出丝丝血迹。
再加上满脸的泪水,凌乱的头发。
让她那张清丽的小脸看起来可怜又凄惨。
这样的小女孩让许护士长的心都揪了起来。
许护士长叹了一口气说:“诗音,你这个样子,是不是要让你妈妈心疼啊。这样,我先帮你处理一下脸上的伤痕,你再见她好不好?”
诗音没有再坚持。
许护士长说得对,不能让妈妈看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她不用去照镜子,只凭想象,就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应该会吓到妈妈的。
诗音很听话地跟着许护士长走了。
等她全都收拾利索被带到太平间时,她就看到这里已经来了好几个人。
这些人她全都认得。
站在最前边默然不语的正是她的亲生父亲李朝阳。
李朝阳脸上的神情让念阳难以分辨,好像是悲伤。
不过诗音懒得理这位父亲-一她妈妈的前夫。
旁边还站着几个人,她模糊的有些印象。
那两个六十多岁穿着土气的老人是她的外公和外婆。
他们应该早就接到了通知,这才能及时从乡下赶来的。
旁边那两个男人她不认识,不过应该是她那两个舅舅。
诗音的父母在她三岁时离异。
她的母亲那时没有工作单位,没有生活来源的母亲没有能够争取到她的抚养权。
她被法院判给了父亲。
从那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这两个舅舅。
所以在她的记忆库里,这两个人的相貌和亲情都是缺失的。
她曾经问过妈妈这两位舅舅的事情。
可是妈妈总是不愿意多说。
所以她只知道这两位舅舅在乡下小镇上生活。
好像大舅舅开了一个面食店,生意好像也不是很好,毕竟镇子上的人口有限。
小舅舅在镇上依靠给人打零工挣钱。
日子也是过的紧紧巴巴。
她记得两位舅舅都有向妈妈借过钱,只是不知道最后还没还。
现在想想,在妈妈住院的时候,她还能看到外公和外婆来过几次。
可是这两位舅舅从来就没有来探视过妈妈。
他们的理由全都是一一很忙。
诗音就听妈妈语气很淡地说过:“你大舅舅家的铺子离不了人,他家的孩子在上学,要用钱。你小舅舅如果请假,那份工作就会没有了,所以他们都抽不开身。”
看着妈妈淡漠如水的表情,诗音以后再也没有提过这两个舅舅。
诗音自己却觉得,如果妈妈是一个有钱而又没有病的人。
这两位舅舅应该不会推脱没有时间的吧。
如果妈妈有钱有地位。
可能她妈妈家的门坎都能被这两位舅舅踏平。
可是她妈妈正需要钱看病的时候。
她的舅舅们就远远地避开了,怕出钱呗。
人们常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来着?
对,“有钱别有病,没啥别没钱“可是她妈妈这两项全占了。
平时她妈妈能不去医院住院,她就不去。
因为她知道一住院就要花掉好多的钱。
诗音的眼光又落到了她父亲的身上。
对于李朝阳这个父亲,李念阳很无语,也很失望。
这就是一个软弱到家了的男人。
在家里,完全由路美凤一个人说了算。
他能说的最多的话,就是“是”“行”“好”“。
李朝阳似乎觉察到了女儿投到他身上的目光,他朝诗音的方向看过来。
然后李朝阳对上了一双冰冷似水,淡漠如烟的熟悉眼神。
他的心里就是一个激凌。
这目光,是他在前妻陈娟的脸上看到过的。
那是他们在民政局办完离婚手续后,陈娟离去时的决然目光。
午夜梦回,这目光曾经无数次地出现在李朝阳的脑海里,让他辗转反侧。
如今,这目光也同样出现在了那双和前妻长的一模一样眼睛的女儿脸上。
那双杏眼又黑又亮,清澈的如一池泉水,却是如此冷瘼。
李朝阳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里愁苦,女儿这是恨上他了。
旁边的陈大舅赶忙说:“你是不是冷啊?不过这屋子里是有些冷啊,你这文化人,身子骨没有我们这么粗糙,你可要小心身体啊。”
在小城镇百姓的眼里,大学教授那可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即使这个大学教授背叛了他的妹妹,和他妹妹离了婚,可是人家那身份摆在那里呢。
那可不能待慢了,说不定啊他们的孩子将来还能用得上人家呢。
陈小舅也贴过来说:“是啊,是啊,我看你还是先出去吧,身子要紧。”
李朝阳摇摇头,没有人能理解他此刻复杂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