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败如山倒,放眼望去到处都是逃窜的喽罗,三五成群,七八成伙,向着山林深处逃窜。
号角声中,杨安远带着援军推进到矮岗下。李明再也支撑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杨安深扔了手中剑,跪地抱起杨河。杨河的眼睁得大大的,血有余温,已经没了气息。
杨安玄没有急着前去汇合,目光落在向西逃窜的贼人身上。这伙人约有六七十人,刚才气势汹汹从石寨上冲下来,匪首应该就在其中。
杨安深想立功,杨安玄当然也不想放过机会。乱世手握雄兵是立身之本,既然成为杨安玄,杨家军这股助力当然不能放弃。
“盘点一下箭只。”杨安玄道。
随行三十人,每人带了三壶箭,每壶箭有三十只,刚才一阵急射,每个人剩余两壶箭左右。
有弓箭在手,对付那伙流贼应该不难。杨安玄笑道:“诸位,可愿随我追敌。”
喽罗们已无战心,正是拣功劳的时候,众人气势如虹,齐声应诺,跟着杨安玄朝孙滔等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
石寨。
王强呆呆地看着山下情形,半晌才魂魄归窍,仰天长叹道:“完了,一切都完了。”
石寨上已经乱成一锅粥,喽罗们背包挑担,闹哄哄地往山下奔。
回到住处,两名随从不见踪影,王强好不容易拉住个喽罗,让他找来身褐衣,纶巾换成破布,麈尘扔了,混杂在喽罗中往山下跑。
刚走出几步,就看到从山道奔回十几人,老远便叫道:“路被晋军堵了,下不去了。”
王强煞白的脸越发吓人,他在洛阳时参加过宴会,若让杨家人发现是他暗中指使流民袭击,岂肯善罢干休。王绪到时肯定把罪责推给自己,更不用说幕后的王国宝和会稽王了,这些大人物会巴不得他粉身碎骨,以免牵连他们。
木然地回到住处,屋中火盆未熄,王强从怀中取出文书,看着文书在盆中起火化为灰烬,疯狂地笑起来。
笑自己寒窗苦读,期盼能被族中所重;笑自己谨小慎微,渴求能被上官赏识;笑自己为人作嫁衣,指望能有一日施展才学……这一切,都随这份空白文书化成了灰烬。
推开后窗,山风凛冽,吹人欲倒。王强站在案几之上,凭窗而立,衣衫烈烈,妻儿老小还在等自己归家。
手按窗框,纵身跃下,王强脑中闪过念头,这一刻自己应该和谢太傅一样从容飘逸吧。
…………
战局已定,杨家军开始打扫战场,成群的喽罗们被押往山外聚集,三百多名喽罗蹲在地上等候发落,尸体堆积在一旁。
杨安深抱着杨河的尸体走出,有兵丁上前想接过尸体,杨安深不理不睬,脸色铁青、眼中有恨。
杨安远在一旁叹道:“二弟,人死不能复生,把杨河跟战死的兄弟们放在一起吧。”
山中被伏,有近三十名杨家军战死,伤者多达四十人。战死的弟兄摆放在地,按照杨家军的惯便,会焚化成灰装入坛中送返家人,至于那些喽罗的尸体就地挖坑掩埋。
杨安深恨声道:“若不是老三拖延,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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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便不会战死。”
杨安远怒道:“老二,你说什么混话,三弟可是救了你的命。”
杨安深森然冷笑,漠然不语。
远处,尘头扬起,杨佺期闻讯赶来。
远远看到杨安深,杨佺期心中一松,跳下马先到伤员处探望了一番,又满面戚容地看过死者,这才来到杨安深面前,喝问道:“怎么回事?”
“孩儿奉命追击流寇,紧追匪首入山,眼看就要擒下匪首,不料山道两旁有埋伏,木石俱下,千余贼人杀至,孩儿率众拼死抵御……”
杨安深声音一更,望着地上的杨河泣声道:“寡不敌众,兄弟们战死大半,若不是杨河拼死相救,孩儿怕再难见到父亲。”
杨佺期怒道:“兵法云:逢山林慎入,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安玄还曾提醒过谨防有诈,杨河、还有这些弟兄是因你贪功心切害死的。”
杨安深辩道:“三弟带着援兵有意拖延,才让弟兄们死伤惨重。”
“老二,你胡说八道。”于情于理杨安远都站在三弟一边,把他和杨安玄兵分两路救人经过述说了一遍。
“什么,安玄在山中追敌。”杨佺期道:“他怎么如此贪功。还有你们,为何不派兵相助?”
“二弟说俘兵太多,不能分兵要谨防生变。”杨安远讷讷地道。
杨佺期心中烦闷,三个儿子之间不睦,明争暗斗他自然清楚,清官难断家务事,他也感到棘手。
马鞭“啪”的一声抽在杨安深的皮甲上,杨佺期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传令道:“留下五十人看守俘兵,其他人随我进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