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几人心思各异,他们面对面站在寒风中,看得见彼此脸上五光十色的神情,却看不见他们心底此刻真正所想的事。
唯一能一击识破的,估计就是一直养在深宫未曾经历过风浪的栎山。
皇后见她跟贞王一同前来,心里竟琢磨不透贞王到底走的哪步棋,纵使满腹疑团,她面上依旧笑着,说道:“小山小时候就喜欢跟贞王玩耍,虽说这几年贞王鲜少入宫,可是本宫看着,二位这叔侄情谊还是半点没减啊。”
皇后把矛头指向他二人,看贞王泰然自若,再看他身边的栎山竟也没有半分慌乱,不疾不徐的说:“皇后方才一直未醒,夏嬷嬷和一干宫女倒撇下我去歇息了,我从屋里坐闷了出来透透气,不想就碰上了王叔。”
栎山这话里有话,皇后碰了一鼻子灰,心道多说多错,便在一旁拉着五皇子不再出声。
慕晔实在担心栎山的安全,今晚这伙儿人来势汹汹,恐怕就是贞王意图在回宫之前铲除掉威胁他的势力,不过他失算了,没想到另有一波人埋伏,三方一交手,最后竟没有赢家。
“小山,今日之事非同小可,万事有二哥担待,你可得把实话说出来。”
慕晔目光灼灼,把“实话”二字咬的很重,怕是贞王威胁栎山叫她隐瞒实情,若是此刻小山帮着贞王隐瞒,留了贞王一条命,凭贞王这性子,日后能干出什么来可真说不准。
栎山正对上他的目光,十分坚定,道:“小山跟王叔闲聊了些以往的事。”
他看着小山的眼睛,有些话说的太肯定就会惹人怀疑,话说到这份上,贞王到底有没有,大家已经心知肚明了。
可是他没理由不相信小山,这孩子从小就单纯善良,她不会骗人,慕晔就算疑心贞王,但看小山这认真的模样,也只好把那些话堵在喉咙。
“宣王要是还心存疑虑,大可以传小山身边的丫鬟来问,再不行,王叔把刚才跟小山说的话写在纸上,你过过目?”贞王笑道,仿佛今天的一切事都与他无关。
慕晔扯扯嘴角,道:“王叔言重了,我信小山的话。”
风吹过山林发出沙沙响动,小山拉紧了大氅,掩盖住自己因害怕而哆嗦的双腿,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真正置身于剑拔弩张的氛围,那种如履薄冰的感觉让她的一颗心都被人攥住了一样,要是她再多掺和几次这种事,只怕寿命都要短十年。
贞王撇了眼皇后,她做了什么,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皇后娘娘晕厥不醒至深夜,众人的心都牵扯在皇后身上,万一要是没人注意着那两伙人,今夜可就酿成大祸了。”
贞王轻飘飘的一句话,给在场人都提了一个醒,一伙人马是贞王的,那另一伙人是谁派来的?皇后为什么又一直昏迷不醒呢?
众人把目光投向皇后,五皇子因为受了惊吓,一直缩在皇后怀里,此刻众人的目光更加让他不安。
皇后一边摸着孩子的脸安慰他,一边说道:“王叔说这话真是没由来,要是我再不醒,只怕被人闯进去杀死都没人知道。”
“皇后没什么大碍最好,要是连皇后都出了事,大绪朝可真就是风雨飘摇了。”
贞王今天好像就是跟皇后过不去,对着她明嘲暗讽这一通,倒是真把皇后挤兑急了。
皇后冷笑,看着贞王说:“王叔越说越过分,大绪寿与天齐,国祚怎能跟我一人生死相关?王叔若真担心江山,就该好好辅佐新主才是。”
他们俩原是一样的肮脏龌龊,贞王不再跟皇后多纠缠,而是看了一眼沉默不语的杨琰。难为他一把老骨头还跟着操心这些事,要是没有他,谁的拳头硬谁来坐皇位,恐怕也不会有今夜这么多麻烦事。
只是他们谁都不愿意先撕破脸,就连第一个造反的贞王也是选在夜深人静时,悄悄的做掉一些对他不利的人,回京后悲痛万分的登上他的皇位。
杨琰此刻不想再多说什么,为了皇位,人人都能做出失了良心手足相残的事,他原以为贞王不过是跳梁小丑,没想到他也能狗急跳墙做出这种事。
而皇后呢,菩萨口蛇蝎心,她苦苦装病不就是为了掩盖她要夺权的事吗?可惜啊,两只疯狗关在同一个铁笼里,最后是没有一只是能活下来的。
“今夜之事,各人心中都有数,宫中无人没伤到性命就是万幸。”杨琰语气平淡,像是今夜已经抽空了他所有精力,“依老臣愚见,闹了这几天,诸位今晚也该睡个好觉了。”
众人说是,闹的没边儿就没意思了,杨琰说这番话,倒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下。
看杨相心寒意冷的神色,栎山心里就像刀割一样,可是她又能如何呢?一边是手足血亲,一边是从小看她到大的王叔,另一边是三朝元老股肱之臣,她夹在中间也很难抉择,只能选择这样一条虚伪而又不至于让人撕破脸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