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御史大夫郗虑家客闻此言，报知郗虑。

郗虑常被孔融侮慢，心中正恨之。他乃以此言入告曹操。

郗虑对曹操说道：“丞相，孔融平日每每狎侮丞相，又与祢衡相善。祢衡赞孔融为仲尼不死，孔融则赞祢衡为颜回复生。向者，祢衡之辱丞相，乃孔融使之也。”

曹操应了，大怒。他就命廷尉捕捉孔融。

孔融有二子，年纪尚少。此时，他们方在家中，对坐弈棋。

左右之人急忙报道：“尊君被廷尉执去，将要斩首了！二位公子为何不急避？”

孔融的两个儿子对左右之人说道：“破巢之下，安有完卵呢？”

话音刚落。

廷尉又至，尽收孔融家小并孔融的两个儿子，皆斩之，号令融尸于市。京兆脂习伏尸而哭。

曹操闻之，大怒，欲杀之。

荀彧对曹操说道：“丞相，彧闻脂习常谏孔融道：公刚直太过，乃取祸之道。如今孔融死而来哭，乃义人也，不可杀。”

曹操便止住了杀欲，而脂习收孔融父子尸首，都葬之。

曹操既杀孔融，传令五队军马次第起行，只留荀彧等人来守许昌。

荆州刘表病重，使人请刘备来托孤。刘备带着关羽、张飞和罗技至荆州见刘表。

刘表对刘备说道：“我病已入膏肓，不久便死矣，特托孤于贤弟。我二子无才，恐不能承我业。我死之后，贤弟可自领荆州。”

刘备泣拜道：“备当竭力以辅贤侄，安敢有他意呢？”

正说话间，有人来报，说曹操自统大兵至。刘备急忙告辞刘表，星夜回新野。

刘表病中闻此信，吃惊不小，商议写遗嘱，并且令刘备辅佐长子刘琦为荆州之主。蔡夫人闻之，大怒，关上内门，又使蔡瑁、张允二人把住外门。

此时，刘琦在江夏，知道刘表病危，来至荆州探病。

方到外门，蔡瑁挡住刘琦的去路，对刘琦说道：“公子奉父命镇守江夏，其任至重。如今擅离职守，倘东吴兵至，如之奈何？若入见主公，主公必生嗔怒，病将转增，非孝也。宜速回。”

刘琦立于门外，大哭一场，上马仍回江夏。

刘表病势危笃，看见刘琦不来。又到八月戊申日，他大叫数声而死。

刘表既死，蔡夫人与蔡瑁、张允商议，假写遗嘱，令次子刘琮为荆州之主，然后举哀报丧。

此时，刘琮年方十四岁，颇为聪明，乃聚众人商议此事。

刘琮对众人说道：“我父弃世，我兄现在江夏，更有叔父玄德在新野。汝等立我为主，倘兄长与叔父兴兵问罪，如何解释？”

众官未及对。

幕官李珪答道：“公子之言甚善。如今可急发哀书至江夏，请大公子为荆州之主，就命玄德一同理事。北可以敌曹操，南可以拒孙权。此万全之策也。”

蔡瑁斥责道：“汝乃何人，敢乱言以逆主公遗命！”

李珪大骂道：“蔡瑁逆贼，汝内外朋谋，假称遗命，废长立幼，眼见荆襄九郡，送于蔡氏之手！故主有灵，必当殛你！”

蔡瑁大怒，喝令左右之人将李珪推出斩之。李珪至死大骂不绝。

于是，蔡瑁就立刘琮为主。蔡氏宗族，分领荆州之兵。

蔡瑁命治中邓义、别驾刘先守荆州。蔡夫人自与刘琮前赴襄阳驻扎，以防刘琦、刘备。他们就葬刘表之柩于襄阳城东汉阳之原，竟不讣告刘琦与刘备。

刘琮至襄阳，方才歇马，忽报曹操引大军径望襄阳而来。他得知后，大惊，就请蒯越、蔡瑁等商议。

东曹掾傅巽进言道：“主公，不特曹操兵来为可忧，如今大公子在江夏，刘备在新野，我皆未往报丧。若曹操兴兵问罪，荆襄危矣。巽有一计，可使荆襄之民，安如泰山，又可保全主公名爵。”

刘琮问道：“计将安出？”

傅巽对刘琮说道：“不如将荆襄九郡，献与曹操，曹操必重待主公也。”

刘琮斥责道：“是何言也！我受先君之基业，坐尚未稳，岂可便弃之他人？”

蒯越对刘琮说道：“傅公悌之言是也。夫逆顺有大体，强弱有定势。如今曹操南征北讨，以朝廷为名。主公拒之，其名不顺。况且主公新立，外患未宁，内忧将作。荆襄之民，闻曹兵至，未战而胆先寒，安能与之敌哉？”

刘琮说道：“诸公善言，非我不从，但以先君之业，一旦弃与他人，恐贻笑于天下罢了。”

话音刚落。

这时，有一人昂然而进道：“主公，傅公悌、蒯异度之言甚善，何不从之？”

众人视之。此人乃山阳高平人，姓王，名粲，字仲宣。

王粲容貌瘦弱，身材短小。幼年时，前往见中郎蔡邕。当时，蔡邕高朋满座，听闻王粲至，倒履迎之。

宾客皆惊问道：“中郎，为什么您这么独敬此小子？”

蔡邕说道：“此子有异才，我不如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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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粲博闻强记，人皆不及：尝观道旁碑文一过，便能记诵。观人弈棋，棋局乱，他又为摆出，不差一子。他又善于算术，其文词妙绝一时。年芳十七，他辟为黄门侍郎，后因避乱至荆襄，刘表以为上宾。

当日，王粲问刘琮：“将军自料比曹公何如？”

刘琮回答道：“不如也。”

王粲对刘琮说道：“曹公兵强将勇，足智多谋。擒吕布于下邳，摧袁绍于官渡，逐刘备于陇右，破乌桓于白狼：枭除荡定者，不可胜计。今以大军南下取荆襄，势难抵敌。傅巽、蒯越二君之谋，乃长策也。主公不可迟疑，致生后悔。”

刘琮对王粲说道：“先生见教极是。但须禀告我母亲知道。”

话音刚落。

只见蔡夫人从屏后转出，对刘琮说道：“既是仲宣、公悌、异度三人所见相同，何必告诉于我。”

于是，刘琮意决，便写降书，令宋忠潜地往曹操军前投献。

宋忠领命，直至宛城，接着曹操，献上降书。曹操大喜，重赏宋忠，吩咐刘琮出城迎接，便着他永为荆州之主。

宋忠拜辞曹操，取路回荆襄。将欲渡江，他看见两支人马到来，视之，乃关羽和罗技。

宋忠回避不迭，被关羽和罗技唤住，细问荆州之事。他初时隐讳，后被关羽和罗技盘问不过，只得将前后事情，——实告。

关羽和罗技听了，大惊。他们随即捉宋忠至新野见刘备，备言其事。

刘备听说刘表去世，刘琮献出荆州于曹操，大哭了起来。

张飞对刘备说道：“大哥，事已如此，可先斩宋忠，随起兵渡江，夺了襄阳，杀了蔡氏、刘琮，然后与曹操交战。”

刘备对张飞说道：“你且住口。我自有斟酌。”

说着，刘备看向了宋忠。

刘备斥责起宋忠了：“你知众人作事，何不早来报我？今虽斩汝无益于事。可速去。”

宋忠拜谢，抱头鼠窜而去了。

刘备正忧闷间，忽报公子刘琦差伊籍到来。他感念伊籍昔日相救之恩，降阶迎之，再三称谢。

伊籍对刘备说道：“刘使君，大公子在江夏，闻荆州已故，蔡夫人与蔡瑁等商议，不来报丧，竟立刘琮为主。公子差人往襄阳探听，回说是实。恐刘使君不知，特差我赍哀书呈报，并求使君尽起麾下精兵，同往襄阳问罪。”

刘备看书毕，对伊籍说道：“机伯只知刘琮僭立，更不知刘琮已将荆襄九郡献与曹操！”

伊籍听了刘备的话，大惊道：“使君从何知之？”

刘备具言拿获宋忠之事。

伊籍对刘备说道：“若如此，使君不如以吊丧为名，前赴襄阳，诱刘琮出迎，就便擒下，诛其党类，则荆州属使君矣。”

诸葛亮对刘备说道：“主公，伊籍之言是也。主公可从之。”

刘备垂泪道：“我兄临危托孤于我，今若执其子而夺其地，异日死于九泉之下，何面目复见我兄？”

诸葛亮对刘备说道：“如不行此事，今曹兵已至宛城，何以拒敌？”

刘备对诸葛亮说道：“不如走樊城以避之。”

正商议间，探马飞报说，曹兵已到博望坡了。

刘备得知后，慌忙发付伊籍回江夏整顿军马，一面与诸葛亮商议拒敌之计。

诸葛亮对刘备说道：“主公且宽心，前番一把火，烧了夏侯惇大半人马。今番曹军又来，必叫他中这条计。我等在新野住不得了，不如早到樊城去。”

于是，诸葛亮便差人四门张榜，晓谕居民。

上面写着：

无问老幼男女，愿从者，即于今日皆跟我往樊城暂避，不可自误。

然后，诸葛亮差孙乾前往河边调拨船只，救济百姓。他差糜竺护送各官家眷到樊城。

紧接着，诸葛亮一面聚诸将听令。

诸葛亮先让关羽和罗技引一千军去白河上流头埋伏，各带布袋，多装沙土，遏住白河之水。到了来日三更后，只听下流头人喊马嘶，急取起布袋，放水淹之，却顺水杀将下来接应。

诸葛亮又让张飞引一千军去博陵渡口埋伏。此处水势最慢，曹军被淹，必从此逃难，可便乘势杀来接应。

他又唤赵云引军三千，分为四队，自领一队伏于东门外，其三队分别埋伏西、南、北三门，却先于城内人家屋上，多藏硫黄焰硝引火之物。曹军入城，必安歇民房。来日黄昏后，必有大风。但看风起，便令西、南、北三门伏军尽将火箭射入城去。待城中火势大作，却于城外呐喊助威，只留东门放他出走，于东门外从后击之。天明会合关羽、张飞和罗技，收军回樊城。

他再令糜芳、刘封二人带二千军。一半红旗，一半青旗，去新野城外三十里鹊尾坡前屯住。一见曹军到，红旗军走在左，青旗军走在右。曹军心疑必不敢追。让他们二人却去分头埋伏。只望城中火起，便可追杀败兵，然后却来白河上流头接应。

诸葛亮分拨已定，便和刘备登高了望，只候捷音。

曹仁、曹洪带军十万为前队，前面已有许褚引三千铁甲军开路，浩浩荡荡，杀奔新野来。

午牌时分，许褚来到鹊尾坡，望见博望坡前一簇人马，尽打青、红旗号。他看见了，催军向前。

只见刘封、糜芳分为四队，青、红旗各归于左右。

许褚看见了，便勒住马，说道：“前面必有伏兵，我等只在此处住下。”

然后，许褚便自己骑马飞报前队曹仁。

曹仁说道：“此是疑兵，必无埋伏，可速进兵。我当催军继至。”

许褚返回博望坡前，提兵杀入。至林下追寻时，许褚不见一人。

此时，太阳已经坠西。

许褚方欲前进，只听得山上大吹大擂。他抬头看时，看见山顶上一簇旗，旗丛中两把伞盖：左边刘备，右边诸葛亮，正在对坐饮酒。

许褚看见刘备和诸葛亮这么优哉游哉地饮酒，顿时大怒。他便引军寻路上山。只是山上擂木炮石打将下来，不能前进。他又听见山后喊声大震，欲寻路厮杀，天色已晚。

只见曹仁领兵到，叫许褚且夺新野城歇马。军士至城下时，只见四门大开。曹兵突入，并无阻挡，城中也不见一人，竟是一座空城了。

曹洪说道：“此是势孤计穷，所以刘备才尽带百姓逃窜去了。我军权且在城安歇，来日平明进兵。”

此时，曹操各军走乏，都已饥饿，都去夺房造饭。曹仁、曹洪就在衙内安歇。

初更以后，狂风大作。守门军士飞报火起。

曹仁说道：“此必军士造饭不小心，遗漏之火，不可自惊。”

话音刚落。

这时，好几个人接连几次飞报，说西、南、北三门皆火起。曹仁急令众将上马时，满县火起，上下通红。

当天晚上的火焰，更胜前日博望烧屯之火。

曹仁引众将突烟冒火，寻路奔走，闻说东门无火，急急奔出东门。军士自相践踏，死者无数。

曹仁等人方才脱得火厄，背后一声喊起。赵云引军赶来混战，败军各逃性命，谁肯回身厮杀。

正奔走间，糜芳引一军赶到，又冲杀一阵。

曹仁大败，夺路而走。刘封又引一军截杀一阵。

到了四更时分，曹军已经人困马乏，军士大半焦头烂额。他们奔至白河边，喜得河水不甚深，人马都下河吃水：人相喧嚷，马尽嘶鸣。

关羽和罗技在上流用布袋遏住河水。黄昏时分，他们望见新野火起。

到了四更，曹军突然听得下流头人喊马嘶，急令军士一齐掣起布袋，水势滔天，望下流冲去。现在，曹军人马俱溺于水中，死者极多。

曹仁看见了，引众将望水势慢处夺路而走。

行到博陵渡口，只听喊声大起，一军拦路，当先大将，乃是张飞。

张飞大叫道：“曹贼拿命来！”

曹军看见了，大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