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个激灵,慌忙朝前方看去。
映入我眼帘的是一个供台,供着不少佛像。
什么如来佛祖,弥勒佛,观世音,甚至我还看见了三清像。
当然,吸引我注意力的不是这些积了灰的铜像,而是供台前。
那里有一个破旧的蒲团,一个身影正端坐其上,背对着我们。
小庙顶上的瓦片缺了几块,使得今晚不错的月光透过缝隙,洒在这个人身上。
嗯...有点不对...
具体是哪不对我也说不上来,可能是我眼花了吧,月光下,这人竟有那么点透明。
难道我真眼花了?
想到这,我不禁揉了揉眼睛,可那人还是那样,坐得笔直。
就是给我一种,我的视线隐隐能穿过他的身体,直接看到前面的感觉。
“老常,咋回事儿啊这。”
“唉,都叫你平时别撸多,这不,看东西都是花的。”
“撸nm呢,赶紧的,这到底怎么回事。”
“好吧,如你所见,这是个鬼。”
“哦~”
我点了点头...
“鬼啊!!”
我尖叫着掉头就跑,但没跑两步就看见了一脸无语的白净和庄星垣。
“哥,咱是阴阳先生,不用怕鬼的。”
“就是啊,好歹是个阴阳先生,还能没见过鬼咋的?”
其实真如白净所说,我还真没见过鬼。
仔细算算,自打我出道以来,遇上的脏东西几乎都是看得见摸得着的。
硬要说算鬼的,估计也就白苦寒那倒霉孩子了。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像眼前这样正儿八经的见鬼,我还是生平第一次。
“咳咳。”
见这俩人一脸无语,我尴尬的咳了一声,站在原地没动。
得,刚刚在车上一直催我开冥途,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白净摇了摇头,有些丧气,也难怪,毕竟我跟庄星垣太不着调了。
“地方小,先将就着坐吧。”
说着,白净从供台下扯出三个瘪瘪的蒲团,随手丢在地上。
庄星垣和我也不是啥讲究人,便往蒲团上一坐,看着白净。
“说事之前...你们先看着。”
白净坐下后,那个面对着佛像的鬼也转了过来。
我一看,嚯,这爷们明显不是一般人啊。
一身铁甲,面容庄严,杂乱的长发披散着,手中还捧着一杆长戟。
这可把我整懵了,我心想着,难不成这是个生前喜欢玩cos的?
再看白净,只见他此时的注意力全在这人身上,片刻后,沉声道。
“再试一次。”
“嗯。”
这一瞬间,我再次见证了白净妖孽般的人物设定。
就跟上次面对油鬼婴似的,穿着皮夹克加牛仔裤的白净双手合十,虔诚的喧了声佛号。
“阿弥陀佛。”
这一声阿弥陀佛,满是悲天悯人,一字一句道尽了苍凉。
随着佛号喧出,白净就跟换了个人似的,面容肃穆,严谨。
好家伙,就跟川剧变脸似的,把我跟庄星垣看得一愣一愣的。
“南无阿弥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弥唎都婆毗,阿弥唎哆悉耽婆毗…”
这…好像是往生咒?
反正我是听不懂,只是能看见一层层黑烟似的东西,从那个拿着长戟的哥们的身上剥离。
白净还在念,但没过多久,刚刚离开黑烟,竟又钻回了那哥们体内。
“呼…”
长出口气,白净停止诵经,那捧着长戟的哥们显然也不舒服,微微有些皱眉。
这一套流程下来,我是压根没明白,倒是一旁的庄星垣似乎看出了些门道。
只见他挠了挠脸颊,开口道。
“白哥,你的意思是,这哥们没法超度?”
白净点了点头,但还是瞪了庄星垣一眼。
“哥们个六,人家的岁数当咱太爷爷都够了。”
随后站起身,指着身前端坐得笔直的鬼魂,冲我俩说道。
“他叫牛二喜,如你们所见,是个死在战场上的兵魂。”
兵魂
这个词其实我并不陌生,不光是老常跟我讲过,就连很多小说里都常常能见到。
兵魂,顾名思义,就是战死在战场上的人的灵魂。
而对于这种阴灵的解释,不管是小说还是故事,都很统一。
因为战死前的恐惧,怨恨及各种极端情绪的影响,再加上沾染了太多战场上的血腥。
这种阴灵死后往往都会陷入狂暴,从而失去理智,陷入无休无止的杀戮。
因其怨念太重,感应不到前往阴阳驿的路,鬼差也无法勾魂引渡,故此,只能永世徘徊于世间。
“大概几个月前,我喝多了,闲着没事去博物馆溜达,结果在展柜里的一杆长戟的旁边看见了这货。”
听白净这么说,牛二喜望向我们,冲我们点了点头。
我重新打量了一下这爷们,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但没说话,静候下文。
白净似乎是累了,起身抻了个懒腰,又走到供桌前,拿起三炷香,点燃了插在牛二喜面前。
只见牛二喜把长戟横放在腿上,手撑双膝,用鼻子吸动着香火。
关于这玩意,估计没人比我门清,毕竟我脑袋里有在地府吸香火的记忆。
至于这感觉嘛…嗯…
吸完之后会感觉身上热热的,整个人也随之精神不少。
见牛二喜吸得这个销魂,白净顿了顿,接着跟我们说道。
“按理来说,兵魂普遍没有理智,他们根本没有清晰且理性的主观思想。”
“与其说是鬼,倒不如说是被杀戮操控的机器。”
“而牛二喜,却很特殊。”
白净坐回蒲团上,脸上满是不解。
“第一次见到他时,我就感觉到不对了。”
“从当时他身上的戾气,血腥来看,根本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兵魂。”
“可他似乎察觉到我能看见他,在我准备收他到瓶子里时,居然冲我打了个招呼。”
“我立马就感觉邪门,要知道哪有这样的兵魂?于是我仔细的观察了他的眼睛。”
一边说着,白净指了指牛二喜的眼睛,冲我们道。
“这双眼睛很清澈,有杀气,却没有怨念和戾气。”
“因为人多,我就没声张,悄悄的把他带了回来,可万万没想到,这货又给了我一个惊喜。”
讲到这里,只见白净面露难色,用一种没辙了的语气冲我们道。
“回到庙里,我更是发现,牛二喜可以和我正常的对话,提问。”
“更甚至拥有完整清晰的思维,以及思考能力。”
“如果不是满身的腥煞,我甚至会认为这只是个普通的鬼魂。”
“当然,我那会儿压根也没想太多,只是寻思着赶紧把他超度了拉倒。”
“可接下来的事,就很邪性了...”
据白净所说,牛二喜身上的血腥气和煞气虽然很难整,但还是被他一点点诵经化解了。
正当他准备超度牛二喜上路时,怪事发生了。
整个超度的过程很顺利,牛二喜没有任何反抗,和抵触。
可超度到一半,原本飘散的怨念竟又钻回了牛二喜的身体,且比之前更加浓郁。
这可当真是件怪事,要知道白净以前也遇到过难以超度的亡魂。
可没有任何一个案例像牛二喜这样,怨念无法剥离的。
当然,白净没有放弃,到处寻找超度牛二喜的方法。
“我先把往生咒大悲咒反正一堆经文试了一遍。”
“又让他把各种典籍经书读了一遭。”
“最后甚至把他带到了香火鼎盛的佛寺,结果还是超度不了这孙子。”
我无语的看着白净,好嘛,刚才还骂庄星垣,这会儿孙子都蹦出来了。
牛二喜本人也有些尴尬,轻咳了一声,对我们道。
“大致便是如此,此番也是劳烦圣僧,带吾四处奔波受累。”
“听圣僧所言,二位便是圣僧的挚友罢?”
牛二喜的话我费了半天劲才听明白,见他发问,我站起身,冲他一抱拳。
“不错,在下便是襄阳太守,关!云!长!”
一听我这话,牛二喜顿时一个激灵。
只见他慌忙站起身,长戟顿地,冲我深施一礼。
“百夫长牛二喜,见过太守大人。”
行礼的同时,我能清楚的看到牛二喜的眼中透露出浓烈的崇敬。
“哥,说正事呢,别特么玩儿了。”
庄星垣看不下去了,轻踹了我一脚。
我撇了撇嘴,没说话,坐回蒲团上的同时,对牛二喜道。
“牛先生,还请坐下细谈。”
“是!”
见我们不闹腾了,白净清了清嗓子,随后冲我们一摊手。
“情况就这么个情况,反正我是没辙了。”
“您二位谁都行,显显神通给他超度了,我也就阿弥陀佛了。”
语毕,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庄星垣没有言语,似乎是在沉思着什么。
良久,只见他站起身,对白净道。
“白哥,往生咒再整一遍,我来试吧试吧。”
白净点了点头,面如止水,往生咒张口就来。
好个关公舞大刀,拿手好戏啊。
在经文的影响下,牛二喜身上的黑气再次被剥离。
就在黑气离开牛二喜身体的那一瞬,庄星垣一个箭步上前。
右手一摸裤兜,扬手就是一张黄符贴在其中一缕黑气上。
“急急如律令!”
“嘭。”
符咒亮起微光,伴随一声轻微的响动,那一缕黑气被打散,消散在空气中。
成了?
似乎是的,因为那一缕黑气彻底的消失了,没有再黏回牛二喜身上。
庄星垣的欣喜自不必说,最惊喜的还当属白净。
要知道,他费了三四个月的功夫都没能让这层怨气消散分毫。
如今虽然只消灭了一缕,但这也是一个难得的成果。
万事开头难,只要找到了方法,那接下来自然会轻松很多。
“滋...”
就当二人打算继续时,异变突生。
那一缕本该消散的黑气,竟凭空出现在了牛二喜身上,看上去竟比消散前更加浓郁。
“这...”
白净叹了口气,刚升起的欣喜顿时跌得粉碎。
庄星垣见状,挠了挠头,随后拿过背包,从里面翻出了一小沓符咒。
“没事,六丁散气符不行,那试试别的。”
随后,庄星垣把所有符都试了一遍。
什么离火玄灵毁神符,六甲阳炎借火符可劲的招呼。
结果呢,怨念就算消散,也还是会出现在牛二喜身上。
这一顿折腾,牛二喜没什么,反倒是把庄星垣累了个够呛。
“大...大爷的...”
连着用了这么多符,这孙子累得不行,此时正撑着膝盖直喘粗气。
“唉,还是不行。”
白净摇了摇头,把目光移向了我…
然后又突然移开,嘴里好像还咕囔了句什么。
靠,看不起哥们我?
不过也能理解,毕竟认识这么久了,这俩货多少也看出了我只是个半吊子。
在白净看来,庄星垣既然解决不了,那我更没戏。
“哼...”
察觉到这贼秃的想法,我顿时轻蔑一笑。
要知道,哥们我虽然是个半吊子没错,但我的身份是什么?
出马弟子啊!有事师父上,没事上师…咳…
想到这里,我顿时感觉身上升起一股傲然之气。
你们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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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要各处翻书想法子,我遇到事,身上可是自带着一本常氏百科全书啊。
而且还是自动搜索,自动播报,不用电,不烧煤,绿色环保无污染。
越想我心里越美美的,登时就把眼睛一闭,用春风化雨似春水般的语调想道。
“老常~”
“不在,不听,没辙,等死吧。”
好家伙,一套素质四连直接甩我脸上。
“哎呀,别闹~赶紧说。”
“…”
“艹,你特么说啊,别特么晒脸。”
“我知道个螺丝刀,问他去。”
然后这老长虫就没动静了...
“靠!”
我差点骂出声来,*他亲娘嘞,这叫什么事啊。
直接一句“问他去”甩我脸上,然后就撒手不管了?
靠,拜这师父,真是倒了八辈子邪霉。
一边在心中暗骂着这条老长虫,我一边吧嗒了几下嘴。
还问他去,我特么上哪...等等!
突然间,我好像抓住了什么,这种感觉很微妙。
似乎近在眼前,却又久久不能琢磨出味儿。
问他去...
问他去...
问他...
问...他...?
重复着这句话,我不禁有些愣神。
随着我颠来倒去的念叨,那种清明的感觉离我越来越近。
没错,就是这种感觉,求而不得的东西,似乎一直近在眼前...
“桀...”
不经意间,耳边掠过一声细微的怪笑。
笑声中,还夹杂着一丝欣慰。
也不知道是我太入神还是笑声太小,反正我没注意到,口中还在念叨着那句话。
“我知道个螺丝刀,问...他去!”
一瞬间,灵台清明,我终于明白了问题所在。
念头一动,手腕上的佛珠也随之扯动,正应了我的想法。
抬头看去,只见佛珠上宝塔所指着的,俨然是坐在我们面前的牛二喜。
其实吧,早在白净跟我们说出牛二喜的事的时候,佛珠就开始动了。
只是我一直没能搞明白它想告诉我什么。
好在,我现在想清楚了,佛珠想要告诉我的是。
问题还是出在牛二喜身上。
与此同时,我想起了老常曾给我讲过的一个故事。
相传,在河北邯郸,有个小村子。
像别的村子一样,村中的村民每日锄地种田,繁忙,而安详。
可忽有一日,村中的鸡鸭竟频频消失。
起初村民们也没在意,以为是黄皮子给叼走了,于是每晚都把鸡鸭赶到仓里锁好。
可没过几天,就又发生了一件怪事,这次,连村长都有些坐不住了。
刘寡妇家的闺女丢了...
就是今天早上起来,刘寡妇发现自己闺女的房间空着,喊了几声也没人应。
这可把刘寡妇急坏了,要知道他男人走得早,就剩她娘俩这孤孩寡母的。
要是闺女有个三长两短,那她...
刘寡妇不敢再往下想了,连忙四处找闺女。
但是找了一天,谁都问了,却依旧没找着。
“我滴翠儿啊!你可不能有事啊!”
“你这要是出了啥岔子,可叫娘怎么活啊!”
看着嚎啕大哭的刘寡妇,村民们赶紧上前安慰。
“大伙都听好,今儿就别种地了,全都帮着找找小翠。”
随着村长一声令下,村民们都放下了农活,到处寻找小翠。
可找了足足两天,还是半点影子都没看到。
正当众人一筹莫展时,突然,人群中传来一声哭喊。
“花儿!我的花儿!谁看见我家花儿了!”
不是吧,又丢了一个?
村长这下是真着急了,可村子都找遍了,孩子到底丢哪了?
就这么又过了三天,第三天早上,又是一声大哭响起。
“造了孽啊!我家妮儿也没咯哇!”
“到底是哪个天杀的啊,有什么冲我这糟老婆子来啊,我家妮儿平时多孝顺...”
不是巧合,这绝对不是巧合!
要说村长毕竟是一村之长,很快就发觉事情不对。
当时正值民国年代,癔症怪事很多,人的思考方式也与现在不同。
村长第一时间就想着,是不是冲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
好在,这个年代正是阴阳先生最辉煌的年代,隔几个村子就有一个先生。
于是村长不敢耽搁,连忙叫人拎了东西,紧赶慢赶的前往邻村。
等到了地方,敲开了这位先生的门,村长连坐下的时间都不敢耽搁,站着就把村中的怪事讲了出来。
这位阴阳先生姓江,是个出马弟子,听完村长所说后,沉思了半晌。
随后把村长领到里屋,拿出一个大碗,往里放了三个鸡蛋,又倒了杯酒放在鸡蛋旁边。
然后就摇头晃脑的请起了祖师爷。
上这位江先生身的仙家名叫蟒老六,听村长说完事情原由,便问道。
“娃娃丢了?还都是十七八岁年华的女娃子?”
村长点了点头,没敢多说话,生怕触犯了这位大仙儿。
好在,这位仙家沉思了片刻,便对村长说道。
“只怕是遇上了只专害女子的邪祟,这样,你如此这般…”
嘱咐完村长后,这位蟒大仙抬手往大碗上一拂,便离开了江先生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