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晓津又书生气十足地追问:“哎,你怎么不解释了?你要移情别恋也行,我自认为不是世上最好的女人,我不籀阻止你去爱别人。可你起码要选个比我好的,你为什么找那么一个粗蠢的女人?一个给别人打针就像抡大锤,连几号床的病人都分不清的蠢女人。你为什么这么羞辱我?你这不明明在说,我连那种女人都不如吗?”
她委屈地抽泣起来。
耿涛无言以对,只好沉默着抽烟。
姚晓津边哭边说:“你说话呀!你为什么不说话?我允许你为自己辩护,我希望你说出让我信服的理由謇!”
古家栋正在外面偷听,看守也想听。二人拥来挤去的,总有一个人的半个头露出在门玻璃上。
许久,耿涛绝望地说:“晓津,我不为自己辩护,这一切都是我罪有应得。”
古家栋听到这句话,在心里叫道:“天助我也!这个愚蠢的外科医生,他竟然不为自己辩护,晓津一定是我的了。”
姚晓津更加绝望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为自己辩护。你就是想用这个事实来报复我。我来之前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我来是自取其辱。”她从椅子上站起来,面色苍白,一步步向后退去。
耿涛站起来,隔着桌子欲拦住她:“晓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不想原谅自己。”
姚晓津叫道:“不,你是不想原谅我!天哪,你真让我心碎……”
她一扭头,用力拉开门,逃一样跑了出去。
古家栋正在门外偷听,门冷不防被拉开,他吓得忙闪在一边。姚晓津像个受惊的小鹿一样逃进冬青树丛,树枝挂住了她的裙角,她不顾一切地向小路上逃去。
耿涛望着关上的房门,仰天哀叹:“天哪,我才真正心碎呢!原来,世上真有这么好的女人:她宁可让我欺骗她,来完美我的形象。我不配她这么爱我……我不配呀!”
他忍了许久的泪水终于流了出来。
看守对古家栋说:“咦,这女人好像来背书本,背了一遍就跑掉了,真有意思。”
古家栋忙去追姚晓津,绊在门外冬青树的树根上,跌了一跤。他爬起来,姚晓津已无踪影。
耿涛从探视室出来,看见古家栋,不觉一怔,停下了脚步。
古家栋一身泥水,样子很狼狈。他竭力保持着尊严,从耿涛身边昂首而去。
耿涛眼中喷出怒火。他下决心一定要从看守所逃出去,他要报复古家栋,不能让他这个浪子如此逍遥。
深夜,耿涌正在伏案写稿子。点着的蚊香发出呛人的烟味,他不时咳嗽两声。
电话铃响了。耿涌看看表,已是十一点三十五分。
这个时候谁会来电话?
他满脸困惑地接电话,里面传来哭泣声。
他“喂”了二声,焦急地说:“是果果吗?”
那边的哭声更大了。
耿涌的心收紧了。他大声说:“果果,我那天晚上真是喝醉了。果果,我和王萍逢场作戏,是为了气你,让你对我好一点。我没做对不起你的事。你别哭了。我马上过去。”
他放下电话,拿起外衣,出了门,就跑起来。
电话其实是刘玉打的。
此时,刘玉泪流满面,手中握着电话,喃喃地说:“怎么,陈果和他闹崩了?又出来一个王萍?看来,我必须拼一把了。要不。恐怕永远也轮不到我了”。
她绝望地挂断了电话,拿出药瓶,紧紧握在手里。
耿涌跑到报社大门口,从办公室穿过,进了后院,只见玻璃大楼大门紧锁,陈果的楼上一片漆黑。
他用钥匙打开大门,到陈果的门前有点心虚,轻轻叩门,柔声说:“果果,请开门。”屋里悄无声息。耿涌以为陈果是故意和他怄气,只好站在门边,低声哀求。
“果果,是我不对。我应该事先告诉你,我是在试验你,你就不会误会了。可你那么聪明,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呀!”
里面还是无声,静得能听见走廊里蛐蛐的叫声。
耿涌知道自己彻底得罪了陈果,不说出一心里话,她是不会放他进去的。这个老实疙瘩便开始收肠刮肚,找能让陈果原谅他的话来讲。
“果果,你受到伤害,我很难过。我自己掌了自己十八个耳光,打得脸都肿了,好几天不敢吃饭。果果,原谅我吧,我这人笨嘴拙腮的,不会说好听的,可我爱你,胜过爱自己呀!”
站在黑暗的走廊里,他突然生出一种恐怖。
尽管是在黑暗里,他仍用双手捂上自己的脸。他是个内向的人。平日里,只善于把内心的东西隐藏起来。今天要剖心挖胆,的确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是陈果紧闭的房门逼出了他的心里话。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了,今晚敲不开这扇门,他将永远失去陈果。
“果果,我知道你真的伤心了。你从来都怕黑,可你今天把自己隐藏在黑暗里,说明你的绝望。你不开门也好,就让我在门外,在这黑暗里,向你请罪。如果你让我进了门,又开了灯,我可能就没有勇气说出来了。果果,你听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