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老爷、太太,少爷从宫里回来啦。”随着高昂兴奋的嗓音一路跑来的,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他径直朝着面前富贵气派的府邸飞奔而至,门前的石阶上站着几位穿着华丽的老者,最中间的满头银丝,身形却并不臃肿,精神矍铄,这位便是醒家的老夫人,左右搀扶着他的,分别是他的儿子儿媳,两人气质也是一派的内敛和善,眼神却暗透精明,让人一瞧便知这是户颇大的生意人家。此时一家人脸上都挂着抑制不住的喜悦,翘首以盼的望着对面,马蹄与锣鼓声越来越近,目光越过开路的仪仗队,纯黑的高大马匹上,坐着个身形纤细的红衣少年,时值炎夏,虽初到申时,太阳依然光芒不减,与马匹的黑色互相辉映,为纤细的身形添了几分娇艳。少年生了一双周正的杏眼,肤色极白,像是先天不足的样子,小巧的薄唇却像滴上了血似的,红的招人眼球,一张脸透着说不出的温雅精致。
醒家门前的几位当家人这时已经走下了台阶,“丰儿。”醒老夫人目光灼灼地看向翻身下马的少年,眼里是藏不住的溺爱。少年抬眸一笑,原本温和的气质变得有些妩媚,:“丰儿回来了,奶奶,父亲母亲,我们进去说话吧。”几人连连道好,拥着醒色丰进到了内堂。外边围观状元郎的人群,见这个情景,互相嘟囔嘀咕着,呼啦啦散去了。
不多时,醒家原本车水马龙的门前,突然有规矩的让出了一条路,一辆奢华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醒家大门处,随行的太监高喊一声:“三皇子到。”醒家原本喧腾的人们,突然鸦雀无声,黑压压的跪了一片,这时一个二十岁上下,身着华服,环佩叮当的少年,自马车上缓步走了出来,这人生的剑眉星目,本应是英武不凡的一张脸,却一身的娇气脂粉味,打眼看去就是个尊贵不凡的草包,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十分适合形容此人。
三皇子李启是当今圣上的祥贵妃所出,祥家世代尊贵无比,祖辈中出了多少栋梁之才,偏这一辈诞出了这么个纨绔满京城的三皇子。此时跪着的人们已经得了赦免,站了起来,见三皇子被迎进了主厅,纷纷低声议论起来。
“前边我就听说,这醒色非生的清俊不凡,今天一见,果然传闻不如见面。”一位大人捋着小胡子道,另一位并肩走着的大人使个眼色,神色暧昧的说:“嗳,你看看,三皇子这兴师动众的一出,不然为的哪般。”一位圆脸胖墩墩,约莫四十多岁的大人感叹道:“可怜了这么个精致的人儿,遭的哪门子横祸。”这时旁边一位看上去,就是个资深老油条的大人,一脸高深的插话道:“这醒家怎么也是富可敌国的商贾,多少人惦记呢,鹿死谁手现在还为时过早。”众位大人纷纷觉得老油条说的十分在理,纷纷落座开始了下一个话题。
三皇子李启被迎到了上宾的位子坐下来,离他不远处就是醒色丰的位子,他一贯纨绔,又仗着天家的身份,斜睨着眼正大光明,又不要脸的将人来回打量,可怜了坐在二人中间的翰林院大学士刘勤,一张严肃的脸上五彩纷呈,又尴又尬的坐立难安,心中属实佩服自己这位将来的下属,这三皇子满眼的风花雪月,如有实质的发射过来,他倒好,没事人似的,噙着一抹画在脸上的,虚假笑意,淡淡的温婉回应着,刘勤心中暗自叹服,果然是商贾之家出来的孩子,小小年纪,这与人周旋的功夫实在做的滴水不漏,一入朝堂定然是大有作为的,只是可惜了,如今的圣上昏庸无道,人才…注定凋敝。暗叹一声可惜,刘勤又继续回到了自己的尴尬处境。
醒色丰此时脸都僵了,他心中思索着三皇子的来意,自己此时站在了这是非场的正中央,牵一发而动全身,本来走科举一途是醒家世代留下的一个家训,不知因何而起,只知是祖爷爷传下来的话,偏醒家就是天生的商人,做生意都是一把好手,一到科举,个个折戟沉沙,也是件怪事。好容易这代出了个醒色丰,还偏就是个天生的文人,他因为身体生来纤弱,先天略有不足,衣食住行家里都是依着女孩养的,十分娇气,但天生沉静早慧,喜读诗书,十分合父母的心意,更是娇养的没边。这也就形成了如今他看似温顺和善,实则内藏锋芒,不受拘束的性子。
已过戌初三刻,热闹的醒家宅院终于沉寂下来,醒色丰换过常服,走在由鹅卵石铺成的幽径上,一路闻着沁人的茉莉花香,穿过月亮门,果然看到,开了满院茉莉花的小院。醒色丰只留了一个贴身的丫鬟远远伺候着,他垂立于树旁,偶有夜风吹下几朵小花,顺着夜色,与他月粉的长袍调皮的握手。酒气微散,月光穿过树影,给醒色丰脸上平添一股静谧的味道,他享受眼下片刻的安宁,侍立于远处的丫头隐约听到,自家的公子在缓缓吟着:“雪落梅园香入梦,状元今日披红花。你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