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因也才发现,原来的爱一个人让人卑微到这种地步,他的喜欢让她既欢喜又难过,欢喜自己心悦的人也喜欢她,难过自己为什么没有在最好的年纪遇见他。
醒来至今,兰因从未对一事感到后悔。今却忍住,既然老天让她重新活一次,为什么让她重生到嫁给萧业之前,让她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地和齐豫白在一起。
可她又。
要回到嫁给萧业之前,她和齐豫白恐怕也路过相识,终究一场妄念。
“主子……”
停云双目殷红,她在为兰因难过,她说些什么,却又什么都说出。
轩窗大开的书房内忽然变得安静,只有窗外知疾苦的云雀依旧叽叽喳喳欢快叫着。
过去长时后,兰因方才一抹干净脸上的眼泪,甚至连泪痕也都被她仔细擦拭干净,就仿佛她从未哭过,也从未动情过。她睁开眼,原先的软弱和堪复存在,她又变回从前那个理智骄傲的顾兰因,她弯腰,亲手扶起停云,看着她泪眼盈盈的样子,兰因握着帕子擦拭掉她脸上的眼泪,而后在她通红双目的注视下,柔声说,“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我今这样就挺好的。”
“人活着一要和谁在一起才好的,我有你们就挺好。”
“主子……”停云红唇微颤,还忍,她自幼跟着兰因,岂会察觉出她此时在强颜欢笑?
兰因笑笑,拦了她的话,“去替我准备东西吧,这几日你留在家里看着,齐府那边每日汤水和夜宵还要落下,齐祖母那边也替我去说一句,果……”她抿唇,停顿半晌方才继续说道,“果齐豫白问起,要与他说今日的事,更要让他知道我也喜欢他,就和他说我在忙,等忙好,我就回来了。”
希望那个时候,她可以像从前那样平静面对他。
停云看着她眼的坚持,沉默片刻,最终还垂下眼帘,哑着嗓音轻轻应了一声“”。
兰因目送她离开,直到停云远去,她就像被卸去一身精力般瘫坐回椅子上,耳边似乎还在环绕着停云先前说的那些话,“齐大人他喜欢您,他喜欢您的”……
那一句句话仿佛在啃噬着她的灵魂,让她在这骄阳似火的夏日竟浑身发冷般一用力抱紧自己。
*
早朝结束。
齐豫白却没有离开,他和他的老师庞相走在一起。
路上已没多少人了,庞相侧头看向身边的青年,青年一身绯『色』官袍,拿着玉笏的手修长有力,他沉声问他,“你的清楚了?”
“嗯。”
齐豫白垂眸,“清楚了。”
庞相闻言,脸上的神情立时变得十分复杂,既有惊喜亦有担忧,他看着齐豫白说,“敬渊,你得清楚这条路并好走,杜太尉爪牙遍布大周,陛下有时都得避他锋芒,我已身处旋涡抽出身,可你还有选择的余地。”
果齐豫白他的学生,他自然惊喜他的加入。
他被寒门贵子视为标杆,又因当初治水防洪深受百姓信任喜爱,有他的加入,对于他们日后扳倒杜太尉可谓虎添翼。这也为什么这么多年,他一直要他进政事堂的原因。
可偏偏他他最喜爱的学生。
他膝下子,齐豫白对他而言,既学生,亦半子,他又怎么明知前方困难重重,还要拉他入这个旋涡?所以这些年,每次齐豫白拒绝他的时候,他反而松一口气。
他为天下大义邀他入局,却又希望他的入局。
齐豫白岂会知老师心的纠葛?
可他也清楚。
“天下若太平,杜太尉必须得死。”他语声淡淡。
这他上一就明白的道理,只上一他在兰因死后远走他乡,并未直面汴京官场,可今他既要护身边人安宁,便前面刀山火海他也得往前走,要然等杜太尉把持朝堂,天下必大『乱』。
余光看到老师面上的复杂,齐豫白温声宽慰,“老师必担心,这上我辈之人还有许多,有他们在,大周的天总会晴的。”
“天会晴的……”
庞相低声呢喃,须臾,他到底未再纠结。他什么都没说,只抬手拍了拍齐豫白的肩膀,临了要走出宫门的时候,他方才开口,“你突然有这样的变,可因为那位顾姑娘?”
齐豫白并未反驳。
的确有兰因的原因,果为了祖母和兰因,他会在这个时候入局。
庞相见此笑笑,也知感慨还什么,“我竟知敬渊你也个痴情种。”
齐豫白没有去问他这个“也”说的谁,他只扶着人朝宫外缓步走去,走到宫门口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业。
庞相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也看到了萧业的身影,从前赫赫有名的殿前司都虞侯今成了最普通也最低下的守门禁军,他和齐豫白说,“他今那个顶头上司从前他手下,那人『性』子骄横,以今禁军需要训练,直接把他赶到城门口做守卫。”他说完摇头一叹,“这成伯府的子落到他手,日后怕有的磋磨。”
他和上一任成伯爷,也就萧业的祖父算故交,萧业小的时候,他还抱过他。
萧业落到今这样的地步,他还有些感慨的。
过也只感慨罢了。
面对萧业的落魄,齐豫白既没有嘲讽也没有可怜,他只目光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继续扶着老师往前走,与萧业擦肩而过的时候,齐豫白看到他骤然握紧的手,他并未理会,继续向前。
……
这天夜里。
齐豫白回到家,本以为兰因已到了,没到等到开饭也未见她来,正喊人去顾宅看看,便听祖母说,“忘记和你说了,因因说要忙铺子的事,今晚就过来了。”
对于这个回答,齐豫白倒也没说什么。
兰因有自己的事做,这正常,他希望她为了任何人去改变她原本要走的路。
即那个人他。
可这样的日子连着过了四天,齐豫白便觉出对劲了。
这四天,汤水夜宵每日缺,可就那个人见了,每次派人去问也都说“铺子忙,主子走开”,这一番回答骗骗齐老夫人也就罢了,齐豫白却信她这几日都在忙铺子的事。
她明明在躲他。
可为什么?
齐豫白明白,那日他受伤,她明明已改变主意了,为何突然又开始要远离他?
“她那两个大丫鬟,谁在府?”这天夜里吃完饭,齐豫白从松芝苑出来,看着隔壁顾宅,大概因为主子在,就连灯火都少了许多,看着便有些昏暗,他沉默凝视,一面捻着佛珠,一面淡声问天青。
天青答,“停云还在府,先前属下还看到她了。”
齐豫白嗯一声,“让她过来一趟。”
“!”
天青办事利索,一刻钟的功夫就领着停云过来了。彼时,齐豫白站在院子里,他身后绿叶相叠,冷月相映,而他站在其,身姿挺拔,他一面转着佛珠,一面凝望隔壁,听到停云请安,方才开口,“怎么回事?”
停云早在天青来喊她的时候便已心生安,此时一听这话更慌『乱』已,她敢抬头,只低着头,尽可用平静的语气回答,“奴婢知大人在说什么。”
话音刚落,她就发现原本背对着她的男人转过身来,即抬头,她都感觉到他在看她。
在那双寒潭一般的凤目下,纵沉稳停云此时也禁两股颤颤,她以为齐豫白会『逼』问她,未男人沉默一瞬,却说,“她知道了?”
明明疑问的句子,他的语气却肯的。
“她还说了什么。”他继续问停云。
“大人……”
停云事先被兰因嘱咐过,自敢告知,可被那双漆黑的凤目看着,她心下一颤,又到主子离开时看向齐府的落寞,她一咬牙,最终还全盘而出,说完,她看着神『色』微怔的齐豫白,由红了眼眶,“主子怕耽误您,明明喜欢您也肯让您知晓,她说她离开您过几天就好了。”
“届时,她守住自己的心思,您也忘掉她再觅一个佳『妇』。”她说得既委屈又难过。
齐豫白没到会这样一个原因,他以为兰因躲他因为知道他喜欢她,她接受才会此,没到……他握着佛珠的手在微微发颤,那颗沉寂的心此时却滚烫比。
他甚至听到心底有咕噜咕噜冒泡的声音。
那他过往时候从未感受过的情绪,他生『性』寡淡又活了两辈子,早就知激动为何物了,可此时,他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得有多快,像个什么都知道的愣头青,仿佛有个小人在跑在跳,连带着他的衣角都因心的激动一抖一抖颤动着……知道过去多久,齐豫白才哑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看着停云望向他的眼睛,他垂下眼帘与她保证,“放心,只有她,没有人。”
“我此生都会负她。”
停云一听这话,倏然睁大眼睛,似敢置信,片刻光景后,刚刚还红了眼眶的人此时却连眼都带了笑意,她笑了起来,只到兰因,她又蹙眉,“可主子那边……”
齐豫白说,“有我。”
明明只简简单单的两个字,停云却一下子就放心了,她没再说什么,只朝齐豫白盈盈一福便要离开,走前倒又到什么,与齐豫白说,“明日开张,主子会在十里街的那铺子。”
等齐豫白颌首,她方才离开。
停云离开后,齐豫白亦转身朝松芝苑走去,他走得快,从前脚步从容的人此刻走到松芝苑的时候竟都微微喘起了气,门前丫鬟看得震惊,他却面改『色』,只稍稍平静了自己的呼吸便在她们的注视下掀起帘子进了屋。
齐老夫人正在让人帮她参谋明日穿什么衣裳,她鲜少出门,可明日她未来孙媳『妇』的开张大典,她自然要好好装扮一番的,眼见齐豫白进来,她笑道:“正好,你过来帮我看看明日我穿哪套比较好。”
齐豫白走过去,了心神认替人选了一身,等齐老夫人满意头的时候,他与她说,“明日,我和您一起去。”
“嗯?”
齐老夫人惊讶看他,“你这几日忙吗?”
“没事,有空。”
好容易知道小刺猬的心意,他便再忙也得去找她,要然她还知道得躲到什么,其实果怕现在去找她,她回头睡好,明日没精神,只怕他这会就要策马去见她了,一到兰因也喜欢他,齐豫白的心里就像陷下去一块,软得一塌糊涂,昏暗光线下,他唇角微翘,脸上也挂着明显的笑意。
齐老夫人自瞧见了,她有些惊讶,“什么事这么高兴?”
齐豫白没答,却也没隐藏自己心的欢愉,他捻着佛珠说,“您马上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