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个庄子里的人有不少都是兰因的外祖母送过来的,兰因在汴京无依无靠,除了府里那几个丫鬟婆子,与最亲的便是这些庄子里的仆了。
当初兰因跟他提过想与他来庄子里住上几日,可他不是没时间就是懒得来,时间久了,兰因未再提起事,他就从来不曾来过。
偶尔兰因礼佛路过,他过来接只是在门口等着,次都未去过。
可无论是路过,还是他们把庄子里的瓜果送去伯府,他们看到他时的态度永远是恭敬的,甚至是谦卑的。
他从未被他们这样冷待过。
甚至——
算得上是厌恶。
“都是你!”
忽然颗石子砸到他的身上,是个小孩,他里抓着把小石子,边往萧业身上砸边气鼓鼓地说道:“是你欺负主子,打死你个坏人!”
“小陶!”
众人被小孩的动作惊到,忙把人抓到身后,心里是阵后怕,嘴上过过瘾就算了,这要是真把人打伤了,吃亏的可是他们。
陈富变了脸,他皱着眉看着自的孙子,正想和萧业说几句却见他失魂落魄转过身,昏暗的灯火下,男人背着身与他们的方向背道走,陈富看不到他时的神情模样,只能瞧见他深脚浅脚地往前走着,原本像巍峨高山般的男人,时却仿佛连脊背都弯了。
他看到男人想上马。
可不知道是何缘故,他翻身上马的时候身子微晃,竟副要摔倒的模样,陈富皱眉,正想上前,男人却已经咬牙上马,等到马儿嘶鸣声响起,男人和马就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看着山道上渐行渐远的身影。
陈富止了步子,目光却还落在萧业离开的方向,等身边人说起“该如何是好”的时候,他才说,“日我去城里找下主子,与说下这件事。”
*
兰因还不知道庄子里发生的事,不知道萧业去找了,刚搬到新宅,有太多事要做,从早忙到晚,即使有停云时雨的帮衬,直忙到这会才算好……忙了天,实在没什么胃口,如今个人住,吃食这块倒无需太过计较,非要按着几菜几汤准备,让人去吩咐声,打算夜里随便吃个鸡丝馄饨,填个肚子就好。
拿着帕子坐在椅子上擦的时候,停云便在旁说道:“您要找的绣娘,孙掌柜已经在安排了。许姨娘那边的信着人送过去了,与说了您如今住的地方,现下还没回信。”
兰因坐在椅子上闭目小歇,听回话,等人说完才又问,“还有吗?”
停云正要说“没了”,忽然想起件事,说道:“今日齐夫人派卫妈妈给您送来几盆盆栽,说是祝贺您乔迁喜,奴婢瞧那几个盆栽长得喜庆,其中盆好像是长了金桔,奴婢便做主放到了您的书房。”
听说齐家祖母给送来盆栽,兰因略显疲态的眉眼不禁舒展开抹柔软的表情。
想了想,“我记得今早齐家派人过来送糕的时候提过句昨日糕不错,你回头让人再送些过去。”本想着直接让人把糕方子送过去,但这样未免有些敷衍,便吩咐,“日后家里做了糕,但凡适合人的,不必问我的意思,你都让人送半过去。”
有了夫人那层关系,停云自然不再避着与齐家往来。
何况如今主子个人住在外头,若有齐夫人与那位齐大人的庇佑,能好过些。
去外头吩咐。
兰因便在屋中坐着,继续撑着额头闭目养神,许是提到了齐家的缘故,不免又想起了齐豫白,所以前世齐豫白救是因为这层缘故吗?
可即使是因为这个缘故,还是觉得欠他良多。
不知该怎么弥补才好。
……
兰因派人去送糕的时候,齐家祖孙刚吃完晚膳。知道是兰因派来的人,齐夫人脸高兴,忙让人来,待瞧见停云的身影,笑问,“你家主子呢?”
“主子忙了日才歇下饭,记着您喜欢吃糕,特地让奴婢吩咐厨房做了糕送过来。”停云低眉顺眼,语气谦柔。
齐夫人听这话便面『露』心疼,“怎么这会才晚膳?”
以为家已经算迟了。
“你家就你主子个人,日后若是在家就来家里饭,你回去和你主子说声,告诉婆子个人在家无聊,有空就多来陪陪我。”见停云目光往身边青年看了眼,知道的困『惑』,齐夫人都不介意拆自孙子的台,“你别把他当人,他就是块木头,我看的都快腻死了,只盼着有个可人的来陪陪我,解解闷。”
屋中通哄笑,齐豫白面『露』无奈。
停云勉强忍着才没和旁人似的笑出声,但眼中却是片柔和,显然是被齐家这样的气氛所感染。笑着应下声好,便告辞准备回去给主子回话,刚走到外面便听到屋中齐夫人在问那位齐大人,“今日还要糕?”
“祖母若吃不完,我便拿些走。”
“我自是吃不完,只是我记得你从前并不爱这些。”
“如今喜欢了。”
……
停云听到这些若有所思,所以昨日主子送来的糕是落入这位齐大人的肚子了?带着这份疑『惑』回去给主子回话,与说了齐夫人的话,还说了齐家祖孙的相处情况。
“外头都说这位齐大人不好亲近,可奴婢冷眼旁观瞧着他待自家人是真好,比起那些在外头人模人样,回到家『乱』发脾气的人可好太多了。”
兰因这才知道齐豫白在家里是这副模样。
不过不算意外,若不是面冷心热,当初身陷囹圄际,他又岂会救?
“还有事。”
“嗯?”兰因抬眸,“什么?”
停云说,“先前离开的时候听了嘴,昨日我们送去的糕大多是被齐大人吃了。”
兰因想到昨夜准备歇息的时候,临窗望,隔壁还着灯,虽不清楚这围墙隔壁是不是齐豫白的屋子,但想来他夜里应是睡得晚,这糕估『摸』是他来当夜宵吃的。
“这糕当零嘴吃上几块还可以,夜里来填肚子,难免腻味了些。”
略沉『吟』,心中已有了打算,算是对齐豫白旧日的帮衬回馈些,只是忽然给人送夜宵挺奇怪,想着停云先前提到的齐家祖母的那番话,兰因本是不想过去的,从小就不爱麻烦人,何况和齐豫白同桌食,难免有些不自在。
可如今——
罢。
能弥补些是些,至于不自在,想来他不是多话的人,只与齐家祖母说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