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卿扶额摇了摇头,谁能想到堂堂中庭学宫的大祭酒,槐城的副城主,与一个小小九品文林郎在这小铺子胡闹呢。
这儒生啊,叫韩月舟,中庭学宫大祭酒,能说的上是这片天下读书人能坐到的最高位子,然而不在中庭这个权利最集中之地深造,跑来这六合边境当副城主,也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府邸在彩云巷,是一间普普通通的小宅,与一般居民无异,也从不在官场上露过面,所以并不出名,只有每次科举的时候大家才会想起来槐城还有这么一个副城主。
他对字画喜爱在苏明卿的意料之内,但她是没有想过自己写的字还能入这样一位读书人的法眼。
“苏姑娘的字仍旧不错。”韩祭酒又不知什么时候取走了苏明卿手中的宣纸,“这样秀气的字写一些柔情闺阁诗是极佳的,这幅字就有些可惜了,少些江湖气。”
“韩祭酒想必你当读书人之前是做贼的吧,江湖不江湖先暂且不说,你这一手顺物的手法是当真很厉害了。”苏明卿打趣道,韩祭酒平时总是和颜悦色,苏明卿看来与他相处并不舒服,深交什么的还是免了。
“苏姑娘这话说的妙,说不定在下真的是个当贼的料呢,冲你这句话,这幅字,就得要三两碎银。”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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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舟大笑。
苏明卿恨不得把手边的毛笔插在他的脑门上:“韩祭酒说好的六两不二价,你这给三两说不过去了吧。”她刻意加重了祭酒二字。
“算了,早就不是这层身份了,担不起担不起。”韩月舟连忙摆手。
“那咱在换一个……”
“叫城主也不成,”韩月舟打断了苏明卿的话,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臂上挎的菜篮,“你看着这样子像是个城主么?我现在就一个普通读书人,读书人讲吹毛求疵,这字写的怎么样我也说过了,姑娘觉得不妥,我再加点补偿?”韩月舟微笑着从菜篮里拿出一根胡萝卜和三两银送到苏明卿手中。
“曹老板,你说这中不中。”韩副城主微笑望着曹老板。
“吹毛求疵是这么用的?”苏明卿瞪大了眼睛。
曹老板一看苏明卿这表情就知道这姑娘要干什么,上次来招惹她的那几个混混现在还躺在家里没爬起来。他赶忙按住苏明卿的手,笑容灿烂:“中!中!怎么不中,三两好啊,在儒道两家都有个好寓意。”
再换句话说,这要是不中以自己一月还不到十两的微薄俸禄,还没苏姑娘摹字卖帖赚的利润多,这读书人怎么都是个副城主,查封了这小铺子日子还让不让过了。
“那就如此,改日再访,望苏姑娘能再写出好字来。”韩月舟晃了晃手中字帖,放入袖中,手提菜篮悠悠而去。
苏明卿盯着韩月舟远去背影直到他消失在人海,恶狠狠地咬了口萝卜,不禁感慨:“真是太混蛋了。这就是六合最高地位的读书人?”她扭头问曹老板。
曹老板再瞅了两眼寸白玉确认无误,讪讪笑了笑,整个槐城或者整个六合敢这么骂韩月舟的人估计没几个:“他写《论棋》和《六合刑法总章》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六合呢。一个总结了八荒六合所有刑罚并自创二十余种新罚具的读书人,你猜他能有多狠。”
苏明卿咬了两口胡萝卜,点了点头,目光仍旧没有收回:“是挺狠。在这随时可能发生战争的边境倒也挺合适啊。对了,这寸白玉什么来头,你们说那么玄乎。”她收回目光去看曹老板手里的紫檀盒子。
“一位六合传说,老一辈应该传的比较多。醉梦挑灯舞剑,血戮八荒千营。就是这么一个绝世高手,剑龙,李幼安。武道上是这样的成就,在我们读书人眼里,是这个。”他竖起了大拇指,“他在六合文坛上写下过千余首佳词,在文坛极负盛名,后大战又起,就在这边境,提剑领兵大败八荒蛮儿,手持长剑凉秋,打得他们直直退回八荒界,横空出世,一战成名。跻身天下十大名将,称剑中之龙,你说如何?”
“文能横槊赋诗,武能上马斩贼,方是我辈读书人典范。”曹老板连连点头,沉醉在这份豪迈之中。
“这笔……花了多少钱?”苏明卿也连连点头,一语中的。
曹老板忽然就背脊一凉,拉着苏明卿跑到角落里把寸白玉藏起来之后,声音轻细,做贼一般:“苏姑娘,千万被告诉我夫人啊,我下半辈子过得好不好就全在你一句话之间了。”
苏明卿掩嘴笑了起来:“不是镇店之宝么,还不是要展示出来,迟早会被发现的。”
“那也不能是最近,夫人最近心情不好,我这一出不是要了自己小命嘛。”
“好好好,不说就是了。”苏明卿起身伸了个懒腰,“夫纲不振呀曹老板。”
“振什么振,我这是大丈夫不与女子计较,她凶归她凶,我要是敢反驳一句我就不是男人好吧。”曹老板理直气壮。
苏明卿笑得更开心了,韩祭酒这样的读书人固然不讨人喜欢,不过,这不还有个曹老板呢。
“走了走了,”苏明卿向理直气壮背后发汗的曹老板抱拳告退。出阁之时再抬头望屋檐脊兽,并无异样可言,咬一口胡萝卜,没入人海。
白衣姑娘身形渐去,龙兽半睁着眼,鼻孔中呼出一口气。
“别说,还真有点意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