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公府之前并没有在瘦香斋定过东西,却不知这位方二小姐突访所为何事。
落云看不见,自不知道,自她从边门转出后,那方二小姐便眼睛都不带眨地一寸寸上打量她。
待落云微笑地问方二小姐想要选买什么香品的时候,方锦书刚刚目测完苏姑娘罗裙的绣鞋。
这细细一看,方二小姐便气不打一处:这个盲女的脚不算太大,可并没有比她的小太多啊!
方锦书先前为六皇子提亲受挫,实萎靡了一阵。
她先前曾觉得依父亲在朝中的地位,自己若配北镇世子,算是嫁。如此牺牲,不知世子会不会觉得她真情可贵。
可想想去,万万没想到,梦中情郎只用“不喜脚大”的理由便将她给轻松打发了。
方锦书哭哭了,闹闹了,反而思更加坚定——如今满京城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那她若不嫁给韩临风,岂不是真成了笑话?
于是经过这一番挫折后,方二小姐嫁梁州的思愈加坚定。
前日早起的时候,她带了贴身丫鬟,径直去了青鱼胡同,准备堵住韩临风,跟他表达自己的真。
可万万没想到,她戴帷帽跟婢女隐在巷转角多时,看见的却是韩临风陪在一个长得清美绝丽的女子身边,一路有说有笑,慢慢前行。
当那个姑娘『摸』索准备上马车时,方锦书看见韩临风让小厮拿了他马车上的马凳子,体贴地给那姑娘垫脚上车,顺手从袖子里抽了个锦缎的糖袋子,从里面拿出了一颗糖递给了那女子。
那女子似乎有些迟疑,很快便笑靥如花地接过了糖,毫不避嫌地放入中。
而韩临风一双深眸紧盯那姑娘的笑脸,脸上洋溢『迷』人浅笑……
这等场景,若不知情,以为是新婚燕尔的夫妻在依依不舍地别离呢!
就在方家二姑娘看得哑时,身边的婢女提醒她,说出了京城里一段新的桃『色』传闻——韩世子最近虽被鲁国公痛骂,减了外出酒宴的次数,却似乎喜欢上了一个卖香料的瞎姑娘,不单私馈赠了名贵之物,亲自去了府尹衙门为那姑娘打官司呢。
如今眼前的情形倒是佐证了传闻不假,韩临风真的在撩拨一个出身低贱的商户瞎姑娘。
他如此不挑剔,实比“嫌弃脚大”要伤方二小姐的自尊。
这段时间,方锦书内积攒的郁气似乎找到了宣泄的出。
如此忍耐了几日,她再忍不住,今日一路沉脸,让车夫跟那马车到了这家叫瘦香斋的铺子。
她准备看一看这个瞎姑娘的身上有什么过人之处,竟叫韩临风『迷』恋如斯!
现在人就在她面前,倒是可以将眉眼看得仔细了。
难怪会『迷』住韩临风,这个瞎女当真是眉眼娇媚,体态风流,气质婉约,再加上目不能视,看就惹人怜惜。
苏落云请安之后,却不见方家二小姐说话,就算看不见,能猜到对方上上打量她呢。
她知者不善,便不说话了,只垂立一旁,坦微笑等对方出声。
这等落落大方的气度,看在方小姐的眼中更是有种说不出的郁气,她终于冷冷开道:“听闻你府上的香好,我便看看,将你铺上的好香都拿出吧。”
等落云吩咐伙计捧各『色』香品的时候,方二小姐随便拿起闻了闻,便冷言冷语地挑剔起了。
结果店里上好的香品被她挨个奚落一遍,连有几位客人上门,都被方二小姐略微尖刻的点评给吓跑了。
香草在一旁看都觉得生气,她有说话却被大姑娘拧了胳膊,于是只能忍气立在一旁,听这位方二小姐大放厥词。
方锦书说了一大气,有些干舌燥,却不见这位店主人出言反驳,觉得有些没趣,便冷冷道:“就这些残香,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好意思摆店?”
落云听了这么的话不恼,只微微一笑道:“我得了眼疾,父亲怕我日后嫁不了人,日子过得清苦,便张罗给我开了这么个小店。起初只不过图个温饱,后幸得渔阳公主的赏识,做了几单买卖罢了。跟京城那些老字号们,本就没法比,小姐看不上是应该的。这些为了糊的香品,我若不是瞎子讨生活,真不好意思出献丑,让方小姐见笑了。”
她说户语调轻轻柔柔,说起自己是个瞎子时,脸上带的是自嘲的苦笑,跟方二小姐的咄咄『逼』人反差鲜明。
这么轻柔的话,却将方锦书给噎了。
方锦书今日虽故意找茬,可得有有往这才热闹。
她如此刻薄了半晌,对方却不接招。临了,却轻飘飘地甩出个“瞎子开店,不求多好”的理由。
这真让方锦书没法继续刻薄去了。毕竟她一个堂堂公府小姐,跑捻酸吃醋就没什么立场,再昧欺负个盲女,简直跟乡间的恶婆娘没什么两样了!
如此一,原本找茬的气焰顿时湮灭了大半,方锦书兴味阑珊之余,觉得自己怪没意思的。
可是想到自己一片痴,却被世子如此辜负,方锦书不禁眼角泛泪,哀怨地看面前的盲女,幽幽道:“你就是可怜,才得了他的另眼相待?”
苏落云听得懂她话里的意思,可是却不能显『露』出,道:原是世子的风流债算到她的头上了,这真是无妄之灾。
于是她依旧装傻充愣,呆呆地“啊”了一声。
方锦书却似终于找到了可以共鸣之人,幽幽说道:“别人都道他纨绔,却不知他的好。记得那,他初京城,跟一群公侯子弟一同狩猎,当时我跟哥哥去了。结果一群人却渐渐走散,不巧遇到了一头冬眠刚醒的恶熊。别人都吓得一哄而散,管顾不得彼此。只有他不曾丢我,拉我的手跑,一同爬上了树……直到侍卫驱散了熊,救我们……”
苏落云默默听,原世子有这一段英雄救美,若不是他喜欢人前藏拙,大约不会爬树,而是立刻拔剑斩熊,掏了熊胆吧?
如此想,难怪这位小姐倾于他了,他私里的男儿气概,有言谈间展『露』的清雅,的确是比那些养废了的子弟要强上许多。
这边方锦书说了半事,终于缓过了劲儿,起身冷冷冲落云道:“别以为你长得好,够可怜,就能高升一步入了侯门贵府。在高门深院里,就算为奴为妾,得后脑勺长眼睛,提一气过日子。你既知道自己日子过得艰辛,就不要指望用姻缘救命,我是可怜你,才说这些,就看你是不是个蠢笨的,能不能听人的劝!”
说完这话后,方锦书便头不,领了侍女走人了。
香草从头到尾都是听得一头雾水,不能入戏。
待她走了,这才扶大姑娘转内室,小声道:“这位小姐是抽了什么邪风,给你说这些干嘛?”
苏落云倒是知肚明,知道是自己与韩临风的风言风语入了方二小姐的耳朵,所以她才找茬发邪火的。
不过苏落云知道自己跟韩世子压根不是那么一宗事,只不在意地笑了,居闲闲一问:“那这位方小姐有没有打量我的脚?”
香草立刻点了点头:“大姑娘您怎么知道?看得可仔细了,恨不得拿把尺子量你的鞋呢!”
苏落云噗嗤一声笑了,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倒是真切地明了韩世子为何当初毫不留情地绝了这位方小姐。
他想必不太喜欢强势如方二的姑娘。
依那位爷深沉城府,大约会娶个娇弱如小花的女子,思想单纯,相处不累,不会太管束他,对他百依百顺的那种。
只是眼,他的婚事没落,自己阴差阳错地替他挡了烂桃花,是有些无奈的冤枉啊!
在次巷偶遇的时候,苏落云便委婉地跟韩临风说了此事。
当不是抱怨的吻,只是作为邻居,她友善地提醒贵邻,男大当婚。
若是他有了合适的姻缘,望早些告知周遭,免得那些世子的爱慕者们日夜惦念,一片相思无所依附。
韩临风听闻方二小姐去找了苏落云的麻烦,微微蹙眉,嘴里却道:“让苏小姐受委屈了。放,以后不会再有人寻你的麻烦。”
说完这话时,他俩已经出了巷子,韩临风原本是要上马车的,却转头问苏落云:“你觉得我该寻个什么样的妻子?”
啊?苏落云听得一愣,世子的贤妻该是什么样,她如何知道?
不过世子问得认真,她只能应付一道:“世子才学兼备,容姿昳丽,自要找个神仙美眷,出身高贵,『性』情温良贤淑,当得起北镇王妃的……”
韩临风看她打得甚是流畅,面带得体的应酬微笑,仿佛这问跟她毫无关系。
他略微嘲讽地笑了笑,似乎想说些什么,可终究什么话没说,便上马车走人了。
苏落云不介意世子不认同自己的话,反走的是人情世故,至于她说得对与不对有什么关系。
她不是韩临风的娘,世子大可不必照她的话找媳『妇』。
不过几日后,她与陆灵秀在渔阳公主府上打秋风吃宴席的时候,苏落云倒是听说了韩世子新的艳史。
据说世子近日得了位江南花魁,那容貌自不必说,脚儿是细小玲珑,将一对小绣鞋撑得精精致致。
韩世子好像很喜欢这位新欢,无论饮酒是游街,都是带在身边。
据说那位方二小姐几次与世子相遇,世子却恍如看不见。气得那鲁国公府的的小姐仿佛夜叉附体,言语犀利刻薄,将那花魁羞辱得气哭了好几次呢。
方二小姐是个人物,被韩临风这么面子,铁了要嫁给他。
她甚至直言,自己为脚大,名声已经被他败坏,他若不想负责,她就求到陛那里,恳请陛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