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睡在这里?”
清冷悦耳的声音兀地响起,元书祎睁开眼看向树下。
少年披着黑色斗篷,墨发披散,眉眼淡泊盛了风雪,羽睫绵长落了星光,冬日凛冽长风将他的容貌轮廓雕刻的更加清晰,淡粉的薄唇是傲雪凌霜的梅花,少年玉骨天成,似是人间清冷月仙。
元书祎翻身跳下树,弯腰道:“秦帅。”
她从前见过四帅入京的盛景,那时少年骑马在兄长左侧,她记得少年淡泊的眉眼,不似将军,像是不问世事的谪仙。
“为何睡在外面?”
元书祎直起身:“不是睡在外面,只是我天资愚钝,想要笨鸟先飞,比别人多训练一会儿罢了。”
“今日已晚,白天的训练更重要,回去休息吧。”
“是。”
元书祎行礼转身便走。
秦砚辞在她背后道:“今日我并没有与新兵见面,你为何认得我?”
元书祎偏了偏头,如实答道:“曾有幸见过四帅入京盛景,因此记得大帅。”
元书祎回了军账,少年仰头看着那轮明月,喃喃道:“四帅入京吗?不会再有那样的盛景了。”
本以为刚到军营的第一天就围山跑五圈够折磨人了,谁想到第二日卯时就被叫起来绑着沙袋跑。
新兵扒了层皮肉跑了半个月才慢慢习惯,军营的教头也开始教导基本武器的使用。
“今日我们玩儿个有意思的。”教头王武朗声道:“我们举行一场弓箭比赛,新兵总共二十个营,每个营再分成五人一组的小队,总分最高的营今晚加肉,小组最高的不仅有肉,还有酒!”
“哦!好!”
孙冉铭双眼发光:“酒?太好了,我都要馋死了!”
“军营的三餐都清汤寡水的,老子都以为不是进了军营而是进了寺庙!”赵昌河为着一口肉热血沸腾:“我们必赢!”
元书祎直觉这场比赛不会这样简单,果然,第一个比赛的人拿起弓的时候脸色瞬变:“这弓弦……太紧了吧。”
那张弓弓臂漆黑,其貌不扬,实在没有什么特别的,立马有壮汉叫嚣:“你行不行啊?看你那干瘪的身子骨,怎能说弓弦紧?哈哈哈!”
拿着弓箭的人只好咬牙卯足了劲拉,可惜并不出色,只射中了二环。
梁远观察了一会儿,道:“那张弓或许真的很紧。”
赵昌河丝毫不在意:“那就使劲拉呗!老子有的是劲儿!”
元书祎他们小组在最后一个,他们看着拿到弓的士兵一个接一个的变脸,赵昌河的脸色也渐渐严肃了起来。
在远处观赛的秦砚辞声音平淡:“如何?”
马文教头恭敬道:“目前来看有个叫徐子耀的新兵很出色,一共三箭,总计二十八环。”
秦砚辞嗯了一声继续观赛。
两个时辰后终于到了最后元书祎他们这组,赵昌河一马当先上了台,他屏住呼吸使劲拉开了弓箭—八环!
“漂亮!”孙冉铭卖力鼓掌。
赵昌河总计二十三环。
孙冉铭总计二十环。
梁远总计二十四环。
最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宋洋,没想到这小子平时默不作声,箭术还不错,总计二十六环!
“阿柯加油!”孙冉铭就差跳起来喊了。
站在一边的徐子耀嗤笑一声:“胜负已定,赢得必定是我们!”
新兵营成立快一个月,大家基本都找好了自己的阵营,这不,立马就有人拍马屁:“徐大哥的箭术在咱们新兵营可以排第一了吧!”
“是啊!那张弓那样紧,子耀真的好厉害!”
徐子耀得意道:“等晚上我可以指点你们—”
徐子耀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了,因为元书祎默不作声的拉开了弓箭,默不作声的……正中靶心!
众人一时都没反应过来,还是孙冉铭大吼了一声:“漂亮!”
梁远笑道:“好样的。”
赵昌河撇撇嘴:“行啊这小子。”
元书祎不理台下的惊叹,从箭筒里又拿出了一支箭,搭弦拉弓,此时若有人在她对面,一定能看到她如野兽狩猎般犀利的眸光。
“铮—”
第二支箭头刺穿了第一支箭身,第一支箭噼啪落地,只剩第二支插在靶心。
台下的惊叹轰鸣,许多人拍手叫绝。
宋洋呆愣道:“阿柯好厉害啊。”
“这个也不错啊!”马文赞叹道:“只是不知射了两箭他还有没有力气射第三箭。”
秦砚辞双眸微眯,并不作答。
孙冉铭激动的热泪盈眶:“阿柯,兄弟的酒就靠你了!”
赵昌河也道:“阿柯,给老子杀杀某人的威风!”
徐子耀牙咬的咯吱作响,看着元书祎的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
这弓弦极紧,射了两箭,胳膊上的肌肉微微发酸,元书祎拉开第三支箭心想,还要继续锻炼臂力才行。
凤凰山下的风将元书祎的长发吹得飘摇,少年身体紧绷,拉箭的动作很有线条锋利之美。
弓弦铮鸣,利箭从第二支箭身穿过,直接刺穿了箭靶靶心!
马文唰的起身:“绝了呀!”
其他教头也纷纷赞叹:“这是哪个兄弟带的兵啊?”
“我我我!是我们北虎营的!”李民自豪的举高手:“这小子叫阿柯,他平时沉默寡言的也不出头,若不是那张脸真的是完全没有存在感呢!”
秦砚辞看了一眼被新兵围住的少年,站起身:“今日那位京城调来的医女就要到了,马文带人去接一下。”
“好嘞!”
晚上的军营比白日里热闹,元书祎的兵营与小组赛比徐子耀他们高了一分,得了兵营和小组第一,元书祎三箭满环得了个人第一。
孙冉铭如愿以偿的喝到了酒,他拿着酒碗搂着元书祎的肩:“兄弟你太行了!真是没想到你平时屁都不放一声箭术却这样好!”
元书祎淡定的掰开他的手,离他远了一些:“我认为放不放屁与箭术没有必然联系。”
“噗—”赵昌河笑的一口喷出酒:“笑死我了!你这人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元书祎淡淡道:“我为人低调。”
梁远也笑:“那就别低调了呗!两个月后新兵营要重新分配,阿柯要努力进冲霄营啊!”
元书祎看着他们,双眸永远波澜不惊:“大家一起进。”
“好!”几人拿起酒碗豪爽的一饮而尽。
宋洋喝了酒,脸更红了:“阿柯空闲时可以指点一下我的箭术吗?”
元书祎放下酒碗:“现在便是空闲,我们现在就练。”
“好!”孙冉铭道:“顺便再指点我一下,我是真的不善射箭。”
元书祎要指点箭术的消息传遍了新兵营,箭台下围了一圈又一圈的人。
宋洋从来没被这么多人围观过,有些胆怵:“阿柯,要不我们改天再练?”
元书祎拍了拍他的肩:“别怕,不必理会他们,你要习惯被人注视。”
习惯被人注视吗?宋洋还是有些慌,他从未想过要被人注视啊!
平时练箭的弓弦并没有多紧,宋洋深吸一口气,稳住神,拉开弓—九环。
很不错,但是他用比赛的弓都能射中九环,这样的弓射中靶心也不为过。
“你肩膀太紧绷了,从腕、肘、肩到全身依次放松,腹部绷紧。”元书祎平稳开口:“再来一次。”
宋洋认真听着,搭弦拉弓,屏住呼吸,这一箭又是九环。
元书祎道:“这回是放松了,但是你有些手抖。”
她站到宋洋身后,元书祎的身高与他差不多,直接拿起一支箭手把手的指导他:“肩膀下沉放松,手腕放软,收腹。”
宋洋不敢呼吸,身侧的少年呼吸沉稳,指引他的手臂纤细却十分有力量,这股力量稳住了他微颤的手臂,让他感受到了十分平稳的来自弓箭的力量。
“嗖”的一声,箭头平稳射中靶心,元书祎退开几步:“按照这个感觉来。”
宋洋红着脸点点头,孙冉铭叫道:“阿柯阿柯还有我,教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