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老者转过身来微微一笑，抬头看看太阳道：“还有大半的路，时间不多，你要抓紧了。”

“多谢小师叔。”王中威直接一抱拳，转身消失在又一个巷道深处。

穿过“耕读门”的大门，进入又一条笔直深邃的甬道，王中威已经开始汗湿衣袖，奔跑的速度，也不像刚开始那样迅捷有力了，沿路巷道旁边的人家，却都在给他鼓劲，他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快要到终点的马拉松选手，马上就要看见终点的曙光，当他鼓足气力，奔进又一个巷道，一个师弟在巷道旁边的房檐上，大声对他喊道：“师兄，还有十分钟！十分钟！”

王中威转过巷道口，扑进另一个弯曲的小道，这是最后一个巷道，跑完这条，转过来就是“王家冲”的后门，他闪转腾挪，直接窜入了后门，沿着曲折的巷道向着大门奔去。

等到王中威穿过中庭，“王家冲”的大门的檐角，在阳光的照耀下，已经隐约可见了，他脚下加快步伐，直接蹬着墙翻身冲进最后一个巷道，大门就在眼前，咸咸的汗水滴落进他的眼睛，刺得他的眼睛生疼，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不得不放慢脚步，抬起手用袖口轻轻擦着眼睛，等到他的眼睛重新能够看清了，心，却一下沉了下来。

站在“王家冲”大门口的，是柴二叔。

王中威索性放慢了脚步，慢慢朝着柴二叔走去，他微微喘着气，慢慢调匀自己的呼吸，对着柴二叔一抱拳，说道：“二叔，没想到这最后一个高手，是您。”

柴二叔看看他，又看看身后的日头，微微点点头道：“能在一个小时赶到这里的，难为你了。”他顿了一下，说道：“这一天迟早要来的，出手吧，看你能不能，真的闯出这个村。”

说罢，他左脚往前一踏，右手一摆，双目如电，身形渊渟岳峙地站在大门口，阳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如同给他的身后，罩上了一层金光，这一番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不由得让人望而却步。

王中威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朝大门走去，但是他走的步子很特别，如同用两条腿划着一个“八”字，这是龙行手的标准步法，取“敌不动，我不动，敌未动，我先动”之意，柴二叔却是如雕像一般站在那里，他若一动，全身上下必有破绽，但是不动，就全无破绽。

王中威眼见着时间流逝如飞，终于按捺不住，一腿飞出，直取柴二叔的下盘，柴二叔偏肘挡过，王中威紧接着又是一腿斜踢左肩，右腿踢出之后，左腿接着递出，再袭下盘，他一腿比一腿快，一腿比一腿力道沉重，双腿连环，连接极快，就好像上了发条一样。柴二叔却轻描淡写地，把他的连环腿一一化解了，两个人用的都是龙行手，身形都如行云流水，毫无滞涩，都是以快对快，双腿对双手，噼啪连响，如同疾风骤雨敲打门窗一般，听着好听，看着却极是凶险，这龙行手招招贯通，一招紧似一招，要的就是出手的速度，和短距离的爆发力，一旦被它占得先机，若再想扳回，势比登天还难。

待得两人打出大门，王中威一个鹞子翻身，直接想要翻上门楣，却被柴二叔一把拉住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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踝，不由得身形一滞，他正要脱身，却被一把拧住，王中威急中生智，顺着柴二叔使力的方向直接转了出去，柴二叔未曾料到他反应如此之快，连忙也跟着借力旋出，两个人如同在空中不停旋转的两个陀螺，在高耸的门楣下倏地划过，王中威翻滚在半空中一脚踢出，正好踢中门楣下的石梁，他借力而出，轻飘飘地落到了“王家冲”的大门前，柴二叔也刚好落在他的旁边，就在此时，只听得门后正厅的大钟，正在轻响报时。

柴二叔一言不发地看着王中威，王中威沮丧地垂下了头，低声道：“二叔，我还是没有成功。”

这时族长从大门后闪出，喜笑颜开地说道：“崽啊，好本领啊，我活得偌大年纪，能闯村到此，踢中大门石梁的，你还是第一个啊。”

“但是。。。，”王中威口中还在嗫嚅着，看着柴二叔，全无刚才闯村时的英武之气。

“老二，你就让细伢子放心吧，”族长看着柴二叔道，“我是族长，也是着王家岩的村长，孩子能到这里，已经是好上加好了啊，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啊，你就给细伢子一句话吧。”

柴二叔看着王中威，慢慢地道：“族长说了，能闯村到此，踢中大门石梁的，你是第一个，想来，也是最后一个了。”说到这里，他笑道：“细伢子，你出师了，这天下，已经任你走得了。”笑容里尽是欣慰之意。

王中威翻身便拜，说道：“多谢大爹爹，多谢柴二叔。”说道最后，语声中，已经十分更咽。

族长走过来把王中威扶起，疼爱地抚摸着他的肩膀道：“你是我王家的子孙，当然是错不了的。”说完，他沉思了一下，对着王中威郑重地说道：“崽啊，把你过继给你的大伯这件事，一是为了了他们膝下无子的心愿，二是，你也该有一个你真正的家了，三是，你已经二十五岁了，既然你有心，想看看这山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这也是个大好的机会。你是我王家岩村的人，耕读是根本，虽然你在村里只读到高中，没有考大学，但是你的学业和武艺，一天都没有落下过。而且你也学了种药辨药的这一门本事，走到哪里都不愁生活。你的爷老子和娘老子若是活着，看到你这么出息，不知道，能有多高兴呢。”说到此处，族长禁不住有些老泪纵横。

柴二叔接着对他说道：“细伢子，二叔也有一句话要叮嘱你，你这一去天高路远，我们要想再见，怕也是难了，你出去之后，外面就是江湖，比不得家里，当记住王家岩村给你的训诫，好好做人。这天下之大，难免会遇到不平之事，你虽有这一身武艺，但出门在外，凡事还是要以和为贵，不过二叔还要你记住一点，若是有一天，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你也就无须再忍！”

“大爹爹，二叔，你们说的我都记住了，中威一定记住你们的话，不管我走到哪里，都是王家岩出去的人，绝不会给村子丢脸。”王中威握紧了拳头，赌咒发誓一般地说道。

王中威被过继给大伯的事，是一年前定下来的。王中威的大伯，年轻时学业有成，考上了大学，后来出国留学，留在了美国，就从此断了音信。直到王中威高中毕业后，大伯来了一封信，才知道了王中威的近况。前年回到了村子里，看见了王中威，大伯一直没有孩子，就起了把他过继过来的念头，问过族长，族长说，这件事还是要看中威的意思。

二叔和他说起这件事的时候，王中威正在潜龙山上的药林里取杜仲树皮，没说愿意，也没说不愿意，只是在那里一直闷头不语，望着远处的挂笔峰不时地出神，二叔问急了，他就说：“舍不得二叔和大家，舍不得村子。”说完，就又没话了。

“傻孩子，人来世上走一遭，总要走走看看不一样的地方的，”二叔笑了，“你不是也一直说着，想去山外边看看吗？这漂洋过海到了美国，可就是真正的山外边了，你不想？”

王中威低着头，翻来覆去的，还是那一句舍不得。二叔看着他望着挂笔峰的眼神，心中有了答案。

走的那天，刚下了一场大雪，王家岩村被皑皑白雪，盖得像一个童话里的村落，王中威拿着自己的行李，站在“王家冲”的门口，他站在雪地上，看着在门口为他送行的族长和柴二叔，说道：“大爹爹，二叔，你们回去吧。”

“崽啊，去吧，我们看着你好好地走。”族长招着手道。

王中威拖着行李，踏着被大雪覆盖的小路，向着村外车站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一边回头看，在茫茫一片银白色的大雪中，门楣下的那两个人，渐渐变成了，两个在他眼中模糊不清的黑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