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中国农历七月初三。
美国洛杉矶,中国城唐人街,王氏药材行。
王中威对着白人壮汉连出十三拳,每一拳都是含恨而发,快而劲,短而险,招招致命,白人壮汉高壮长臂,适合远攻,短于近战,被王中威侵身进击,不由得一边格挡,一边连连后退,试图拉开距离,夺身反击,但是王中威的龙行手一旦占得先机,后招源源而来,绝不给对手喘息的机会,王中威步步紧逼,一拳紧似一拳,白人壮汉的招架之势逐渐散乱,慌乱之中,突地被王中威一个扫堂腿扫中,脚步踉跄了一下,王中威乘机横肘伏击,正中白人壮汉的小腹,壮汉痛叫一声,身子不自觉地往下一弯,这时王中威跟着一招“潜龙出海”,翻身抬膝,膝盖正好顶在白人壮汉的面门之上,白人壮汉疼得连连大叫,王中威顺势一记“虎尾脚”,直接踹在白人壮汉的胸口上,把他踹出了足有五六步之远。
白人壮汉站稳脚跟,捂着胸口,又摸摸脸,看着脸上被打出的鲜血,面色一下变得更加冷酷狰狞,他捻着手上的血,放到嘴边舔了舔,鲜血的味道,好像一下刺激到了他,他对着王中威说道:“下一次我舔的,就是你的血!”说完,他轻轻抹了一下他维京海盗式的胡子,猛地从身后拔出一把形状奇特的折刀,就冲向了王中威。
王中威变双拳为掌,眼中紧盯着他手中闪亮的刀锋,面对着他急如暴风骤雨的进攻,王中威专心格挡,还要不时小心他手中挥舞的折刀,这一下攻守登时易势,白人壮汉手中有刀,远近交攻,王中威仗着身法灵活,几次都是堪堪避过,就这样一路退去,两人从药铺后面,一直打到靠近门口的地方,这时白人壮汉持刀的右手翻出,斜挑王中威咽喉,去势又快又急,王中威再退一步,正想仰身让过,谁知他后撤的脚踏中了一个散落的药匣,脚下一滑,下盘不稳,他眼看着刀锋已经贴近,来不及多想,索性身子一沉,加速坠下,让那一刀扑了一个空,可是王中威也摔倒在了地上,他本想借势拧身腾起,却被白人壮汉一脚踏踩在他的右腿上,大腿上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的双眼一阵发黑,而白人壮汉趁机挥起折刀,朝着王中威的胸口猛然一刀插下,王中威急忙用双手抓住他的手腕,死死抗住,白人壮汉左手加上,两只胳膊上青筋暴起,全力下压,王中威臂力不及,眼见着刀尖,一点一点地,向着自己的胸口靠近,相持中只听那白人壮汉一声怒喝,折刀的刀尖,眼见就要刺入王中威染血的背心,在这生死攸关之际,王中威只有奋力一搏,只见他双手十指如铁,翻腕突地扣入白人壮汉的脉门,力透指尖,白人壮汉顿感手臂酸麻无比,劲力顿失,王中威趁机左腿平踹,正踹在白人壮汉的小腿迎面骨上,借机向后退去,那白人壮汉的反应极快,在王中威松开自己脉门之际,半空中接住折刀,刀刃向前,跟着王中威的去势往前扬起,只听“嗤”地一声轻响,王中威的的左臂内侧,立时已是血流如注。
王中威一脱开白人壮汉刺向胸口的这一刀,连忙挺身而起,摆好迎战的架势,却发现不但自己的左臂不但疼痛难忍,而且左手,还不时有一种跳痛的感觉,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左手的大拇指的第一个关节,已经被刚才那一刀直接削下去了。
白人壮汉轻轻拭着刀上不断滴下的血珠,静静地说道:“我说过了,我要舔的,是你的血。”说完,竟然直接把刀放到唇上一抹,他惨白的脸色和抹上鲜血的嘴唇,让人觉得他的那张脸,有着一种说不出来的诡异和狰狞。
王中威一边盯着他,一边撕下身上的背心,裹住流血的左手,他知道自己现在必须速战速决,自己的手指已伤,还在不断失血,被他缠斗下去,就算不被他打死,也会因为失血过多,无力出拳反抗的,到那时候,可就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王中威尽力调匀气息,感觉着身上的每一处关节,每一丝劲力。幸好除了左臂受伤外,身上其余的地方都还听使唤,他还不知道左手大拇指的伤势,但事已至此,已经不由得他了。
王中威看着白人壮汉手里的刀,再一次扑了过去。
这一次王中威的目标不是一下打倒这个白人壮汉,而是他手中的折刀。
在学龙行手的时候,柴二叔曾经提过老祖王家岩,空手入白刃,连夺十八人手中兵器的事,当时王中威就十分着迷,苦练这这空手入白刃的招数,但刀枪无眼,在王家岩还没有真刀真枪地用过,空手入白刃的招式王中威虽然烂熟于心,却始终不知道是否管用,威力几何,现在到了这生死立判的时刻,不管什么招数都要试一试了。
只见王中威连环出腿,如同秋风扫落叶一般地攻向白人壮汉,那白人壮汉刚想持刀刺去,却被他倏地变招,扫向自己的下盘,他连连挥刀,却是连连落空,但他并不急于进攻,只想和他相持下去,等他体力不支,再大举反攻。就在他刚刚又刺空王中威的左肋时,王中威突然伸出左臂,猛地一夹,劲如铁钳,把他的右手夹住,动弹不得,右手如同电光石火一般,扣住了他的手腕。
白人壮汉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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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他左手受伤,手上功夫使不出来,才出腿攻击,所以并没有料到他会用左臂夹住自己的手腕,而且出手如此之快,如此之准,竟如同毫发无伤一样。他心里一惊,刚想翻腕向后划向他的身体,只觉手腕忽地一轻,手上已经使不出力,折刀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原来王中威就在抓住他手腕的一瞬间,手指用力,把他的桡骨关节卸了下来,使他的力量传不到手上,紧接着王中威左臂夹住,右手一拧,竟是硬生生地把他的手转了整整一圈,这只右手已然是废了。
白人壮汉痛得大吼一声,闪身急退,但是王中威早有准备,右掌翻出,搭上他的左手腕,左手猛然切在他桡骨远端,右手借势一扯,又把他的左手桡骨关节卸了下来。两个人都是痛得大喊了一声,白人壮汉是因为被卸了关节,王中威是左手用上了劲力,牵扯到了伤口。
白人壮汉的两手关节被卸,力不能发,只能转身外逃去,他两只粗壮的胳膊耷拉在身体两侧,只有两条粗腿快速地跑着,样子十分滑稽,王中威抄起折刀追向他,连续向他下盘出脚,把他绊倒,等他一倒下,王中威探右手捞住他右脚,左手握着折刀,对着脚跟处一划,白花花的跟腱随着鲜血,瞬间就翻了出来,白人壮汉吼声连天,痛得眼泪都流了下来,他翻身匍匐着拖着一条腿向门口爬去,一边爬一边反身冲着王中威喊道:“不,不,不要!”他的蓝眼睛里都是苦苦哀求的表情。
王中威慢慢朝他走过来,冷冷地看着他,直接抄起他的左脚,又是一刀下去,又是一次血光迸现。
王中威慢慢地闭上眼睛,那记忆中的鲜血和不堪回首的记忆,让他在这个节日之夜,更觉得冰冷彻骨。
当唐人街的街坊邻居赶到药铺的时候,都被当时的场景惊呆了,有几个胆小的,甚至直接吓得晕了过去,如果不是他们把他拦住,他肯定已经把屋里所有的人都杀得干干净净,给大伯和大伯母陪葬了。最后,还是思湘楼的老板问清了原委,大家都不禁为大伯和大伯母唏嘘不已,于是思湘楼的老板当时就找人,把王中威藏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让他先养好伤再说。等到把王中威安排好,他们才通知了洛杉矶警方。洛杉矶警方向来不管唐人街,听到他们的报案,更是不太相信,等到他们了现场,才发现这里比报案时说的更加可怕,“你想象中的地狱是什么样子,这里就是什么样子,坦白地说,这里已经是一个人间地狱了。”一个在现场的警察对犯罪调查科的人说道。药铺里被打断气的三爷,王中威的大伯和大伯母,被打残的三四个黑帮打手,还有那个只剩下一口气的白人壮汉,整间药铺如同用鲜血洗过一遍,一个瞎了双眼的人,在屋子里撞来撞去,始终找不到门口,而另一个人躺在那里静静地喘着气,胸腹之间断裂的骨头,不少已经穿入了内脏。再加上原先逃出去的人添油加醋的诉说,单枪匹马的王中威,在他们的口中,已经成为了一个力大无穷的魔鬼的化身。但是看过现场的警察无法相信,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把这些黑帮分子打成这样。尤其是那个叫弗兰克·勋伯格的白人壮汉,据说他还是洛杉矶什么黑帮里最能打的头目,还曾经参加过世界终极格斗大赛,拿过两次季军,一次亚军,如果说是他把别人打成现场这样,或许还可信一点。
警察根据当场查获的毒品,坚信这起案件是唐人街的黑社会组织和白人黑帮的火拼,他们问询了唐人街王氏药铺附近的人,所有的人都一口咬定,是那个三爷干的,把三爷说得英勇非常,以一当十,他们也问到了王中威的下落,而所有的人都说没有在现场看见他,说王中威只是店铺主人的一个侄子,他们并不熟悉。但警察还是认为突然失去踪影的王中威嫌疑最大,最后还是发出了通缉令。
由于案发的双方都是黑社会,又涉及毒品交易,所以虽然这是一件有多起人命的轰动大案,结案却是异常迅速和简单,洛杉矶警方对白人黑帮和唐人街上的黑社会都进行了警告,让他们各自交出一个涉案凶手了事。
唐人街的街坊邻居合力救下了王中威。等他把伤养好,思湘楼的老板,就偷偷地把他送到了纽约的唐人街,他在那里有个朋友,开着一家叫做“大荣华”的粤菜酒楼,人面熟,交际广,重要的是纽约唐人街那边,也有开药材行的,王中威过去,还能找到工作。
临行之前,王中威犹豫再三,对思湘楼的老板说道:“老板,我想,我还是想回去。”
老板拍拍他的肩膀,有些为难地说道:“你现在还是被通缉的人犯,而且你的身份在移民局也有些麻烦,所以,你暂时还不能回去。”
王中威看了老板一眼,低头不语,老板又拍拍他说:“你先去那边避一避,这边的事看样子不会拖得太久,你们家的铺子我们给你看着呢,都是多年的老街坊了,你大伯和大伯母的事,我们会帮你料理好的。你大伯他们,一直是老实巴交的生意人,就想着有个孩子,谁知道世事难料,”说到这里,他不禁长叹一声,“谁承想,到老了,会是这样一个结果,连出面给他们收尸的人都没有。”
王中威低着头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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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的父亲,我的母亲,我会带他们回老家的。”
老板点点头,“你放心去吧。”他说道。
一年以后,思湘楼的老板把卖王氏药铺的钱给了王中威,一起给他的,还有大伯和大伯母的骨灰。王中威用这笔钱在大荣华旁边,重开了一间药铺,叫做白云药材行。
已经过去七年了。王中威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默默地想着。这七年里,自己隐姓埋名地活在唐人街的角落里,像一个无人问津的影子。我在这里算什么?有家,回不去,也没脸回去,留在这里,提心吊胆地,等着警察来抓自己的那一天?我早就不是那个离开村子时的王中威了,也不再是想和大伯他们成为一家人的王中威了,如果,我运气好的话,我也只能在这个地方,默默无闻地了此余生了。想到这里,王中威自嘲地笑了一下,镜子里的那个人也笑了一下,笑容里,充满着苦涩与无奈。
王中威简单地洗漱了一下,就回到卧室,脱了衣服上床睡觉了。但不知道为什么,上床后,他辗转反侧地总是睡不着,也许是因为快到春节,自己又想起了往事的缘故吧。王中威重新从床上起来,想去倒杯水喝,就在这时,寂静的街上,门外很远的地方,突然隐约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王中威放下手中的杯子,侧耳倾听,听出那是一阵细碎而凌乱的脚步声,中间还夹杂着不均匀的呼吸声,还有大口的喘气声,听声音,正在跌跌撞撞地往这边跑过来。王中威没有开灯,他轻手轻脚地穿过屋子的过道,来到药材行,透过门板和窗户的缝隙向外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小女孩,上身穿着一件艳黄色的羽绒服,下面穿着一条薄薄的灯芯绒的黑裤子,头上还梳着两个支楞着的朝天辫,一边跑,一边不停地往身后看着,一脸惊慌地向这边跑过来。
王中威心里纳闷,这么晚了,这里晚上治安也不好,谁家的孩子不听话,稀里糊涂地跑了出来?他正想着,只听隔壁如意按摩店的门,突然响了一下,店门一下被推开了,门里淡黄色的光铺了出来,像是一把扇子一样罩在门口附近,这时只听一个嗲哩嗲气的声音浪笑着道:“林老板,以后可要常来啊,你可不能像这次这样,过了一个多月才来看我。”听声音,应该是如意按摩店的小姐,而且年纪很轻。
一个粗嘎的男人的声音随后响起,狎昵地说道:“我这不是生意忙,不得空吗?有时间我还不能不来看你?我的小乖乖。”
两个人在门口又亲热了几句,肉麻的话,听得王中威的牙都快酸掉了。这个如意按摩店,是纽约唐人街黑社会开的,干的就是挂羊头卖狗肉的皮肉生意。两年前开在王中威的药材行旁边后,让别人也误以为王中威的药材行也不是正经营生,干的是黑社会强买强卖的买卖,让他的药材生意萧条了好一阵子,王中威从来不去那里,一个是因为那里人多眼杂,警察和黑社会的人时常出没,他怕暴露自己的样貌身份,另一个是两个铺子相邻,熟悉了难免会相互走动,他不想别人知道自己的来历。
等到那个男人好不容易走了,他刚想看看刚才那个小女孩跑到哪里去了,就听见那个女声用带着点口音的英语说道:“你是谁家的小孩?这么晚跑出来,你们家大人知道吗?”声音里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嗲声嗲气,倒是很清澈温柔。
王中威看不见说话的女人,只能看见小女孩站在门口照射出来的光线里,不停地喘着粗气,慌乱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女声沉默了一下,用中文问道:“你是哪里人?”她说得很慢,看样子是想让女孩尽量听清楚。
女孩似乎是看着那个女人,然后用力地点点头,急急地道:“中国您,中国您。”她的样子,像是一下抓住了一根救命的稻草,目光中都是渴求的眼神。
王中威听到小女孩说的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心里有一根弦,一下被拨动了起来,让他心潮起伏难平,因为这个小女孩说的,是湖南话。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过自己的家乡话了。
那个女声又陷入了一阵沉默,然后是一阵不紧不慢的,高跟鞋敲打在地面上“笃笃”声,王中威从缝隙里看到,一个穿着水红色金线滚边旗袍的女人,慢慢地走到小女孩的身前,旗袍的开叉很高,女人两条白皙的大腿几乎整个都露了出来,在黯淡的灯光下,在黑色的夜里,显得格外耀眼。
那个女人似乎在仔细地打量着小女孩,然后伸出葱白一样细嫩修长的手指,捏了捏小女孩单薄的裤子,低声说道:“哦里咯这么少的衣服,哈不得地要冻着喽。”
小女孩听她说话,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兴奋地说道:“家家,你也是扶南地?”
女人没有回答她的问话,只是说道:“家家问你,你家在哪里,听家家话,赶快回家去。”
小女孩正要说话,忽然从柏克街的那一头,响起一阵纷乱的脚步声,中间还不时夹杂着,男人气势汹汹的喊叫呼喝,小女孩一听到这脚步声,脸色一下变得煞白,她拉住女人的旗袍下摆,带着哭腔喊道:“家家救我!家家救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