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中国农历春节前的一个深夜。

美国纽约，曼哈顿南端下城的唐人街，柏克街36号，白云药材行。

王中威看着那个女人俯下的身子，似乎在寒风中颤抖了一下，她没有说话，只是又摸了摸小女孩单薄的裤子，然后看着她冻得通红的小脸蛋，问道：“告诉家家，他们是为什么追你？”

“他们要找我锅锅，家家，家家救我！”小女孩急迫地低声说道，她在寒风中苦苦哀求的样子，让人十分怜惜。

女人似乎在犹豫着，随着柏克街那头的人声越来越清晰杂乱，小女孩的恳求声越来越急切，王中威看见女人在那里往后退了两步，似乎是想要转身离去，但是那女人突然转过身一伸手，抓住小女孩的胳膊，低声道：“跟家家来，莫要出声！”就带着小女孩，快步进了如意按摩店，然后一把关上了门。

王中威听到如意按摩店的关门声，才把身体从门缝边移开，他转过身慢慢走回自己的房间，重新拿起自己倒好的那杯水，刚刚放到嘴边，忽然听到，自己房间的后门，轻轻地响起了敲门声。

他再一次放下自己的水杯，若有所思地怔怔地看着后门，他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这扇门，这轻轻的敲门声，就像是摆在自己面前的，又一道分界线，就像他在洛杉矶唐人街的那一天，他出手的一刹那一样，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准备跨过去，他也不知道，这一次，他能否跨过去。这时敲门声又一次响了起来，这一次，明显敲得比上一次更加急促，他想了一下，就迅速地穿好衣服，说了一句：“等一下，来了。”就走过去开了门。

王中威打开门，看见在他的后门站着的，是刚才他在门缝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她手里牵着的，是刚才她领进如意按摩店的那个小女孩。

王中威问道：“你有什么事？”

女人看着他低声道：“这位大哥，我是旁边店里的，我知道我来得不是时候，但是我没有办法了，这个小女孩，”她把小女孩推到王中威的面前，急切地说道，“能不能在你这里暂时避一下？”小女孩怯生生地看着王中威，还在下意识地往女人身后躲。

王中威看看小女孩，又看看女人，女人冲着王中威不停地点着头，这时，只听前面的店铺里“哗啦”一声响，想来是如意按摩店的店门被踢开了，隐隐听到有男人杂沓的脚步声，和嘈杂的吵闹声，王中威低下头想了想，“先进来再说吧。”他说道。

女人慌乱地笑了笑，让小女孩进门，小女孩有些害怕似的不敢进，女人连哄带吓唬地道：“再不进去，找你锅锅的人可是会发现你，要把你带走的，听家家的话，赶紧进去。”小女孩这才进去了。女人看着王中威道：“可是谢谢你了，我明天一早就过来把她带走，不麻烦你。”

王中王看着女人，发现她长得虽然很标致，但是妆化得太重，以至于眉眼都有些看不清楚，倒是唇角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让她的脸看起来有一种别样的风情，“明天一早，我等你。”王中威简短地说道，说完他就别过了头去，不去看女人裁剪得过分暴露的旗袍。

女人点点头，对小女孩道：“听叔叔的话，不要捣乱啊。”说完，就急匆匆地走了。

王中威关上门锁好，低头看着小女孩，这才发现小女孩身上的羽绒服，被刮破了好几处，有好几片羽绒露了出来，附在了羽绒服上，裤子上，也沾上不少的土，好像是在什么地方爬过来的一样，脸上也蹭了两块白灰似的东西，他犹豫了一下，问小女孩道：“你，冷吗？”

小女孩摇摇头，没有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畏惧地看着他。

“那你饿不饿？”小女孩又摇了摇头。

王中威叹了口气，轻声道：“你跟我来。”他转身向自己的卧室走去，打开自己的衣柜看了看，又关上了，然后去把屋里的暖气开得大了一点，指着屋子里唯一的扶手椅，对小女孩说道：“你先在这里坐一下，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洗一下。”

小女孩看着王中威，忽然说道：“叔叔，我不冷，也不饿，我只想着，你能不能，帮我找到我哥哥？”

王中威一下停住了，转身看着她道：“你哥哥？”

“我哥哥，今天早上出门，就没有回来，然后这帮人，这帮人晚上就到我们家里，说是我哥哥拿了他们的东西，在我们家里东翻西找的，还，还打了我的爸爸妈妈。。。，”小女孩说到这里，嘴就开始一咧一咧地，好像随时要哭了出来似的。王中威没见过这种场面，看着她的样子，怔怔地呆立在那里，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他才想起来去洗手间拿了一条干净的毛巾出来，递给她。

“你说的他们，就是刚才在追你的人？”王中威问道。

小女孩抹着快流到腮边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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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点点头。“他们说，要找到我哥哥，把他藏的东西找出来，还说，还说，要我哥哥的命！”

王中威看着小女孩，“你好好休息吧，等明天早上，让那个阿姨带你回去。”

“我不能回去，我哥哥说，我不回去，他可能还能回来，我要是回去了，他可能就回不去了。”小女孩摇着头道。

“为什么？”王中威奇怪地问道，“你哥哥欠别人的，和你有什么关系？而且。。。，”他想了一下，还是停住了问话，不由自主地苦笑了一下，自己都已经落魄如此，成了流落异乡的孤魂野鬼，居然还有闲心去管别人的事情。

“他说我拿着这个，他就安全了。”小女孩说着，从羽绒服的内兜里，拿出一把闪亮的钥匙。

“既然是和你哥哥的安全有关的东西，你就更要收好了。”王中威道。

“我想要找到我的哥哥，我怕他们，他们还要找我。”女孩说着，嘴又撇着，又要哭出来了。

王中威手足无措地看着她，连忙说道：“莫哭莫哭，细妹子莫哭，你收好这个钥匙，好好等一等，你哥哥就会来找你了。”

小女孩哭天抹泪地道：“他又不知道我在这里，怎么会来这里找我？”

“那是我说错了，我说错了。”王中威哭笑不得地说道。

“咦，叔叔你也会说湖南话？”小女孩好像突然发现一般地惊奇地问道。

王中威笑笑，没有说话，这时，只听得后门又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王中威警惕地回头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小女孩轻轻“嘘“了一声，压低声音对她道：“别出声。”

这时，敲门声又轻轻地响了起来，然后听到刚才那个女人的声音，在门后压低嗓门说道：“是我，他们已经走啦，你们开一下门。”

王中威走过去，把门打开，女人站在门口，轻声道：“我来把她带走。”

王中威转身看看屋里的小女孩，想了想，对女人道：“你想把她送到哪里去？”他低声问女人。

女人一时语塞，然后说道：“我先问问她，她的家在哪里？”

王中威摇摇头，对女人道：“你最好，还是先进来问问她吧。”

女人疑惑地看着王中威，然后走进屋子，看着小女孩，微微笑着道：“那些坏人走啦，家家来送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