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连续走了三个多小时,一路上阿飞眉飞色舞地讲述着他的辉煌历史。说他十五岁就出来闯荡江湖了,什么事都经历过,一个人打十几个人都打过,女朋友也换了好几波,个个貌美如花,又煞有介事地给我们描绘着未来的光景,说他有个大哥在城里开了家歌舞厅,很大,他可以介绍我们去那儿上班,那里的妞很多,个个妖娆性感,青春靓丽。阿飞说到这儿时,我顿觉得心潮澎湃,心想,这下真是遇到贵人了,受了这么多苦是值得的,一时间,遣送站给我带来的痛苦经历似乎变得无足轻重,我不禁开始遐想着在歌舞厅上班的场景,甚至开始畅想着未来有一天衣着光鲜带着靓妹回家时的美景。对于他是怎么会被抓进遣送站的,阿飞说是他那天晚上喝多了,在马路边上睡觉,结果就稀里糊涂被逮进来了。
在讲上述话题时,基本上都是阿飞一个人在说话,娘娘腔只是不停地把头扭来扭去,时不时拨弄着他手上戴的那块塑料电子表,一声不吭地跟在阿飞的右手边,我因为搭不上话,也没怎么说话。一路上,阿飞就像一个说书人,他饶有兴趣地讲着,我们津津有味地听着。当然,遣送站的话题必然是省不掉的。说起遣送站的事情时,小龙自然就成了我们谈论的主角,阿飞也非常痛恨小龙(从那里面出来的人,我想应该没有人不痛恨他),他咬牙切齿地说如果有机会让他再碰到小龙,一定会一拳捶死他。讲到这儿时,我们都不约而同的义愤填膺,我则不自觉地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阿飞把我们带到了一片坐落在桥底下的低矮居民房的地方,这里远隔街道,房屋破旧,有不少是用铁皮和木板临时搭起来的“屋子”。阿飞往里面指了指,对我们说他哥哥就住在那里面,让我们在桥底下等他,他去问嫂子拿点钱顺便拿双鞋子给我穿,说完,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头一扭,就钻进了一条窄巷子。我跟娘娘腔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身影,不一会儿功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巷子的深处。
大约过去了十多分钟,我跟娘娘腔探了探头,朝窄巷深处望了望,还是没看到他的人影。于是我就走到了一棵树底下的一块大石头边上,石头还有点热气,我用手拍了拍,坐了上去,娘娘腔依然在原地来回地踱着步子,时不时地提起左手腕看了看。
“都半小时咯!”娘娘腔罕见地嗔怪了下,发出的声音有点像公鸡啼叫的尾音。窄巷深处晃出了几个人影,我跟娘娘腔都伸长了脖子探了探,又低下了头看着地面,我开始有点焦虑,看了下娘娘腔,娘娘腔撇了下嘴,没再吭声。
窄巷子进出的人开始多了起来,太阳渐渐收起了凌厉的光芒,炙热的焦躁趋向平和,几只从远处飞来的小鸟开始落在了树上,有些则停在了屋顶上,用嘴巴不停的啄着身上的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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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石头不太平整,有点硌着屁股,我不得不坐一会儿又站起来,娘娘腔一会儿斜着身子,靠在树干上,一会儿又开始来回踱着步子。四周的光线慢慢昏暗了下来,窄巷的深处开始变得模糊。娘娘腔再次抬起他的左手腕,嗲声嗲气的对我说:“别等了,他不会来了,我们走吧。”
其实,我心里早已明白阿飞不会再来了,只是不甘心,不甘心这唯一的寄托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消失了,我问娘娘腔:“你打算去哪儿?”他回:“我去找我朋友。”他问:“你呢?”我说:“我也找我朋友去。”说完,各自散去。
我寻思着自己身无分文又举目无亲,还打着赤脚,身上脏兮兮的,活脱脱一个乞丐嘛。
“那就干脆去乞讨吧。”我心想。
可当乞丐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我拉不下脸,也跪不下去,甚至我连乞讨的工具都没有,我只好沿着街道漫无目的地走着。公园我是不敢再去睡了,于是,我就走到了一座汽车站,在那儿的厕所里喝了点水,洗了把脏兮兮的脸,然后整个人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坐在了候车室的椅子上。我呆呆地看着候车室里来来往往的人群,脑子里不断涌现各种食物的影像,每当看到有人在吃东西时,我总是忍不住地盯着,也许是无法抗拒食物诱惑的本能反应,也许是期待着他们的怜悯施舍,反正,这是一股我无法反抗的力量。我甚至毫无理由地期待着,在这个行色匆匆的人群中,能够出现我熟悉的人,带我脱离目前的这个冏境。正当我坐着一边发呆一边幻想时,突然眼前闪现出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在东张西望的似乎想要寻找什么,我一眼便认出了他正是在“城堡”里面藏钱的那个人。当时在“城堡”里,听别人说这个人挺有“能耐”的,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别人身上的钱转到他的身上。这会我正饿着肚子,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心想,这么一个有“能耐”的人兴许还能带我谋点出路,反正混顿饱饭总该可以。于是我就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他看到我后惊讶地问我怎么会在这里?为什么不回家去?我跟他说我没钱回去也不知道去哪,所以就瞎逛到这里了。他又问我饭吃了没有,我说没吃,我也没钱吃饭。他看了看我,很爽快地招了下手说:“跟我走吧。”
我又跟着他走了近二个小时的路。他带我来到了一处乡下集镇的地方,领着我在一家路边摊吃了碗炒饭,那路边摊主不知道跟他是什么关系,反正一直说着我听不懂的话,也没见他付钱,然后他又不知从哪里给我弄了双拖鞋,带着我来到了一处工地宿舍,他又跟几个不知道什么关系的工人叽里呱啦了会,最后我们俩便挤在了其中一位工人的小床上,过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俩在集镇里喝了碗豆腐脑后,他便带我坐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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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市区。到了市区后他带着我在街上游荡了会,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我没多问,就这么一路跟着。突然他问我:“你有做过扒手吗?”我有点错愕,但也不算很意外,我回答说:“没做过。”“你知道做扒手怎么做吗?”他又问道。“我没做过怎么会知道怎么做?电视里倒看到过,难道跟电视里看到的一样?”我心想。于是就回答说:“我不知道。”他说:“电视里演的那种扒手你有看到过吧?就跟电视里的一样。”说完,他将他的右手掌在我面前摊了下,原来他的手掌间一直夹着块小刀片,又将手掌合了起来,又摊开,刀片竟然不见了。我颇感好奇,叫他让我试试,他撇了撇嘴,叫我现在不要玩这个。我们又逛到了一处公园,他碰到了几个熟人,就上去和他们交头接耳地聊了起来,原来这些人都是一路的,我顿时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我又跟了这群人一会儿,一路走来他们都是在聊着如何寻找扒窃目标,如何能不被人发现,被警察抓了如何能不出卖彼此的话题。我则是一言不发地跟在他们的后面,都逛到下午了,肚子已经在咕噜咕噜的不停打鼓,这些人好像也没什么收获,饭也吃不上。我心里寻思着,这样跟着他们也不是办法,我刚从恐怖的遣送站里逃了出来,可不想再被抓进去。再说,他们似乎也不想带着我,我继续跟着也是自讨没趣。于是,我趁着他们不注意,就独自离开了。
我又一次孤独地行走在陌生的街道上,内心即迷茫又惆怅,心想:偌大的一座城市,难道真的无我容身之处吗?如此繁华的街道,难道我真的连顿饭都吃不上吗?回家呢?且别说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我能不能回得了家,就这样回到家里,我又怎么面对父母、面对家人、面对邻里呢?
“不行,死也要死在外面”,我咬了咬牙,对自己说道。但眼下,对我而言,最重要的还是要填充下饥肠辘辘的肚子。我继续在街上漫无目的地逛着,想要寻找着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寻找什么。看到马路上有人在捡拾着瓶瓶罐罐一类的东西,我很想上去问下他们的业务流程,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好几次,我都想向路上的行人开口乞讨,但一看到他们那不屑一顾的表情,我总是难以启齿。不知不觉间,我又来到了一处公园。于是,我就想在这儿先找点水喝,缓解下饥渴。我找了半天也没找到水,却在一条长椅下面发现了一袋东西,我顺手捡起来一看,是吃了剩下大半袋的龙眼,对于饥渴难耐的我而言,这可算是雪中送炭了,于是我就立即坐在长椅上剥了起来。半袋龙眼吃完后,虽然没能填饱肚子,但也使我的饥渴大为缓解。
“怎么办?”我又一次扪心自问道。我静静地坐在长椅上,脑子里想起来了父母的模样,想起了家的模样,想起了村庄,想起了家边上的小溪,想起了小时候哥哥带着我在小溪里捉螃蟹地场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