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着马路上行色匆匆的人流和周围高高耸立的建筑物,感觉自己是在看一场三d电影,我与他们处在不同的世界里。
“我可以去工地做工。”我看着远处一栋正在施工的大楼心里暗忖着:“去看看吧,反正他们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他们肯要我。”“如果他们拒绝我,我就跪下来哀求他们,只要他们肯要我。”“如果他们嫌我年纪小,不会干,我说我从小就在家干活,力气好的很呢。”“如果他们说起工钱的事情,我就说我只要一口饭吃就可以了。”“反正,只要他们肯要我,怎样都行。”我一边思忖着,一边向远处的大楼走去。
我来到了工地,看着一群工人在忙碌着干着各种活儿:有扛水泥的、搬砖头的、扎钢筋的……。我前去跟他们打了下招呼,他们看了看我,没有回应。我站了会儿,看到有个人戴着安全帽,着装整齐干净,手里握着张图纸样的东西站在那里好像正在察看着什么。我想这个可能是什么“领导”,于是就过去问他:“你好,这位领导,你们这需不需要临工?我在你们这做临工可以吗?我什么都愿意干。”这位“领导”瞅了下我,想都不想就挥了下手说:“我们这里不需要。”我本想再求下他,结果他就走开了,走得很远,像看到乞丐一样躲的远远的。我只好悻悻地离开,又溜达回了公园,希望能够再捡点东西吃。转了几圈,一无所获。我又饿又累,走不动了,只好又坐在长椅上休息。眼看着天色渐渐地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开始星星点点地亮了起来,我的脑子里不停地思考着一件事情:“上哪儿去弄点吃的呢?”突然闪过一丝邪念:“去超市逛逛?”这念头来的那么快来的那么直接,它就像一头牛拉着犁耙,驱使我不停地迈着步子。于是,我拖着辘辘饥肠来到了一家小超市。我认真地侦察了里面的情况,看到店内只有两个女店员,我大胆地钻了进去。我先是装模作样地在那挑选着商品,然后慢慢转到一个远离店员视线的角落,那里放着一些面包等食品,看着我口水直咽,肚子咕噜咕噜地叫唤个不停。我内心异常忐忑地监视着两个店员的一举一动,终于趁着她们不注意时,我飞速的将一袋面包塞进我的屁股,然后故做镇定地走出了商店。出商店后,我一路小跑回到了公园。我从屁股里掏出了面包,迫不及待地啃食起来,面包的香甜味儿顿时充盈着我的五脏六腑,一种无与伦比的满足感浸入了我身体的每个细胞,我大口大口地啃食着,一个面包没一会儿就被我给消灭光了。吃完后,我直感到口干舌燥,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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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对水的渴望超过了对食物的需要,占据了我大脑的整个思绪。我在公园里徘徊了一会儿,想起了刚来这儿时附近有个小区里有水龙头可以喝水,我凭着对街道的模糊印象,转了好几圈儿,终于找到了那个小区。我直接对准了水龙头猛喝了一肚子水后又将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下,瞬时觉得神清气爽,活力无限。
此时,夜已晚,公园、马路边又不能睡,“我得先找个地方落脚”,我心想。思来想去,我觉得刚去过的那个未建好的大楼也许可以住一晚。
我再次来到这栋由钢筋混泥土构建成的半成品。我爬上了二楼,见有几个工人正躺在地板上睡觉,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我一口气爬上了好几层。我找了个相对隐蔽的角落,又寻到一块破木板铺在水泥地上,然后我就直挺挺地躺在了上面。
喧嚣的城市逐渐安静了下来,如同的一个狂躁的精神病人吃了镇定剂后,等待着新一轮的躁动。不远处路灯的光线没有任何阻挡地飘了进来,打出柱子歪歪扭扭的影子,不平坦的水泥地板上散落着各种建筑杂物,影子模模糊糊地相互交涉着,有点阴森的惨人感觉。我躺在硬邦邦的木板上迟迟无法入眠,仅有我身子宽的“床铺”让我几乎无法翻身,硌着我背脊感到一阵阵的酸酸麻麻,而“明天该怎么办”一直萦绕于我的脑子里,肚子又开始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地叫唤着。
也许贼胆也是练出来的吧。我想着想着,脑子里又产生了邪恶的想法,而这次,我脑子里呈现的是在楼下睡觉的那几个工人。于是,我又躺了一会,见差不多夜深人静时,我便蹑手蹑脚地爬下了二楼。我听着鼾声不断,知道他们已经熟睡,我大着胆子摸到了他们的跟前。透过迷离的光线,我看到了他们的衣服就挂在一旁的凳子上,凳子上还放着两个啤酒瓶和一包香烟。我小心翼翼地摸了过去,试图去翻找他们口袋里的东西。由于过度紧张,我在拿衣服时竟不小心把酒瓶打翻在了地上。随着一声清脆的玻璃瓶落地的声音,便是毫无悬念的将工人们从睡梦中惊醒了过来。“跑!”这是我当时唯一想到的,可在惊慌失措间,我竟然跑错了方向,跑向了没有楼梯的一端。随着几声:“抓贼了!有贼!”的大声叫喊,刹那间便围上来四、五个年轻力壮的工人,其中有两个工人顺手取了根钢筋朝我冲了过来。我被逼到了楼层边沿,工人们把我包围了起来,他们不断地向我移动,离我越来越近,几乎到了触手可及的距离,其中一个工人抡起手里的钢筋使劲地朝我身上砸过来,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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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地抬起胳膊抵挡了下,只觉得手臂一阵麻痹,我忍不住地“啊”了一声。“把他抓起来,打死他!”另一个工人喊到。在这生死的紧要关头,我突然恢复了镇定,恐惧感消失了,脑子里急速地想着对策,我瞪了一眼眼前这些像狼正在追捕猎物一样的工人,朝着他们歇斯底里地吼了声:“你试试!”然后往漆黑的楼底下看了看,便不顾一切地跳了下去。
随着一声沉闷的落地声,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整个人几乎要气绝。稍缓了口气后,我就拼命的沿着大街一路狂奔。我跑进了一个老巷子,又拐了好几个弯,感觉不会再有人追上来了,我才失魂落魄地坐在了石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脑子里不断地重现着刚才死里逃生的那一幕。休息了一会后,感觉疼痛从身上各个方向逼来,右手臂像是断了骨头,根本抬不起来。
我抬头望了望天,没有皎洁的月亮,也没有浩瀚的繁星,苍穹像一张大网一样覆盖着城市的上空,编织得那么的紧密那么的厚重,似乎要将这天底下的所有芸芸众生,都死死地罩在这张大网里面。
“我会死吗?”我隐隐地问自己,一阵从未有过的恐惧感涌上心头。
那晚,我在石阶上躺了一夜。
当我在饥饿与疼痛中再次醒来时已是第二天的凌晨了。
我看了看满身的淤青,心想:既然没死,就应该好好地活下去,活着才是最要紧的。
于是,一大早,我拖着满身的伤痛和空荡荡的肚皮迈向了长途汽车站。
经过连磕带跪般地哀求,司机见我是同乡人,想想我也“跑不到哪里去”,于是就同意我上了他的车。一起坐车的一位回乡大姐看到我落魄的样子,就给了我一瓶水和一盒饼,我深深地向她掬了个躬,诚恳地道了声“谢谢“后,如释重负地躺在了座位上。
我的第二次“逃离”在经历了惨痛的磨难后,再次无果而终,从而也终结了我对“闯荡江湖”和“改变命运”的幻想,
许多年后,我想起遣送站的遭遇仍然心有余悸。
数年后,随着一起起惨案被媒体发现以及在公众不断地要求下,运行了二十多年的“城市流浪人员收容遣送”这项制度终于被废止了。但是,类似的罪恶却不会因此终结。不受规制的权力,如同一头凶猛的野兽,随时会扑向弱小的生灵。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