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沉舟微微低头，任由鬈曲的长发垂到脸颊的两侧，抱着手臂思考：“我想帮你阻止战争，用你以前那种方式。”

“以前的方式？”玉孤台跟不上他的思路了，勉强理解道：“以战止战？”

卓沉舟听到这四个字从玉孤台口中说出，眼中闪亮了：“你还记得？”

玉孤台笑道：”我只是成了神师，又不是失忆了……“说着说着，他忽然停住了，皱眉：“野质，这就是你想要的？更多的战争？”

卓沉舟理所当然地看着他。玉孤台无法忍受：“我们是神师。”

“我管他什么神师？！”卓沉舟突然吼道：“神师，神师！这几百年来，这个头衔一直束缚着我！”

玉孤台不明白：“既然不想，为什么当神师？”

很长时间没有声音。玉孤台甚至怀疑卓沉舟踩着十二止步离去了，直到卓沉舟闷声道：“不是想看战火四起，而是战火四起，飞将军才有可能出现，就像以前。”

玉孤台呆住了，阚泸险些滑落。他无论如何没有料到是这样的结果。玉孤台颤声道：“你想念……飞将军？”不是“我”

卓沉舟眼睛一瞬间像烧红的铁块，一瞬间又变成了熄灭的篝火：“飞将军，飞将军，以前我喜欢和你比，但打心里，我知道自己永远比不上你。老神师要带走你，我很害怕，怕你走之后，我没有谁可以仰望，失去了目标。像我这样的人，就是这样钻营，没有了钻营的动力，就没有了走下去的力量。”

他长出一口气：“玉在，飞将军，神师从没想过带我走，是我求他这样做的。神师警告我，我不会成为合格的神师，因为我的心与神师的意旨不和，连神山也镇压消磨不了我的执念和痴妄，但我没有放弃，还是随着神师上山了。哈，神师没说错，成不了合格的神师，只能一辈子钻营着那些危险的东西，没给后土带来一点福祉，反而引发了更大的灾难。”

他垂下头，忏悔似地，但他的话没有一点忏悔的意思：“但是飞将军，你太叫我失望了。自从去了绝云山，你就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没有了锐气，杀气，没有了一

（本章未完，请翻页）

点将军的样子。那时候我才发现，终究还是没有人指引我了，尽管你就在我身边，但是你已经变了。我想，可能是因为没有战争吧，可能是因为没有鲜血的刺激吧？但是，即便是两族开战了，你还是龟缩在山上，不去做一点事情！”

说到这里，卓沉舟低声咆哮，好像一头失控的猛兽：“你说我想要更多的战争，是，我就是想看到战争，更想看到在毁灭性的战争面前你会怎样做。说到底，我不相信你会一直这样淡泊无争，这样懦弱无为！你对我说我们是神师，神师，神师，那有什么用？神师的名声就是个累赘，有了它你就失去了以前的血性，还多了教训我的借口。”

“卓郁林！”玉孤台这一刻已经分不清身在何方了，他和卓沉舟好像又回到了在陵安当将军的那些日子，这让玉孤台忍不住叫出了卓沉舟的本名：“你为我而来，这是你的选择，我有必要为了你的选择而改变我要成为的样子么？在你选择来到天鉴山成为神师的那一刻起，你就应该做好改变的准备，不管是你的改变还是我的改变。”

玉孤台脑袋有点发晕，他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强烈的情绪了：“你说我没了锐气，没了血性，但你知道我在绝云山上是怎么过来的么？陵安人说我是天生的将军，锐气和血性是我的一部分，不是说拿走就能拿走的。但是绝云山是神山，不符合他心意的都会被镇压，剥削，埋葬。你知不知道他怎么从我身上刮下来我的精神气与锐气？你能不能想到自己的力气和雄心一点一滴地流走是什么感觉？！就像撕扯你的皮肉，摩擦你的骨髓，就想让你活生生地死去，再清醒着活过来！”

玉孤台更咽，喘几口气，继续对已经目瞪口呆的卓沉舟道：“那些年里你只知道我改变了，但你不知道我有多痛苦。身为将军的一切都被绝云山拿走了，但我对于将军的记忆却事无巨细地留在脑海中。我怎么才能忘？怎么才能接受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被拿走的事实？我怎么反抗？怎么能回到过去？我想回去，回陵安去，但我也知道成为神师是造化注定的事情，是无上的荣光，我又有什么理由回去。我有隐藏不住的渴望，但我也有矜持和维和名声的意思，我还有自怨自艾，有痛不欲生，这些你知道哪一样？”

“你只是怨我，骂我，恨我，看不起我。但我变成这样，我又能怨谁，恨谁，看不起谁？卓郁林，你告诉我。”

“你去参与两族战争，我在绝云山上看着。我也想去，但不能改变什么了……”

“神师的约定把我束缚死了，神师的职责叫我倍感沉重……”

“神师就是不干预三族中事，我又能干什么？……”

“你知道你在地下不见天日，但我在阳光下不也是行尸走肉……”

“我到底该做什么，谁也不曾告诉我……”

卓沉舟扳过他的肩膀，迟疑着轻轻拍了拍：“玉在。”后面的话忽然就忘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