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池默默无言,跟着萨迦趟过断壁残垣。
假如眼前这个庞然大物,曾经却只是萨迦的神庙的最顶端,那它原来的整体规模得么宏大啊……
台阶破损,大海獭在前面,用细微的神力吹一条勉强可踩踏的通道,他和云池拾级而上,一同踏向那黑暗无光的前门。
云池没有说话,他细细地张望着神庙的构造,只恨手里没有个打光的手电筒,可让他好好地瞧一瞧这神代文明的奇迹。
在他身边,彩绘描金的雕像半已经坍塌得底座不剩,只有雪中『露』的一隙残骸,能够让人看到昔日的妙丽;凹凸不平的浮雕壁画上,也被雪花填平了沟壑破损的地方,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无暇的苍白。
在这里,雪代替风,成为了衡量时间轮转的更漏沙砾,它们无孔不入地侵入,用沉默的方式,涂抹了过往一切绚烂的光辉。
萨迦慢慢地走进正门,随着他的动作,雪花悄无声息地散开、盘旋,『露』地上斑驳脱落的金彩,云池看着看着,心头忽然重重一跳。
虽然描绘手法不甚同,可这种陈旧的金『色』,是不是像极了他在地下洞『穴』里看到的岩画?
黑暗中,萨迦雪白的『毛』发发微微的光,云池身上的衣袍也缓缓生晕,照亮了脚下的一块地面。
“在这里。”萨迦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跟我来。”
云池犹豫半晌,是决定拔腿跟上,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这些痕迹在原地,他就不用怕没东西可研究。
他光着脚,在冰凉的地板上拍打啪嗒啪嗒的响声。似乎察觉到主人回来了,陈腐哀寂的空气中,逐渐升起了一种曼妙古老的芬芳,若有若无的缠绕在鼻尖上。只有当你不经意的时候,才能察觉到它的存在,待你特地去寻找它的时候,它又无迹可寻了。
“那是神香,从信徒的信仰中诞生。”仿佛猜到云池在想什么,萨迦轻轻地回答他,“当年,这里的神香,可一直点燃到太阳上,叫天空之神乌戈也闻见,并且快活地大笑起来……”
他渐渐地不说话了,云池走在他身边,踌躇片刻,是决定伸手,温柔地『摸』了『摸』萨迦厚实的脊背。
能够跨越大地和苍穹的距离,一直叫太阳也知晓的香气,一定壮观吧?
“你……你不伤心。”云池说,“如今,我也闻到了神香的味道,已经过去这么年了,这股香气仍然存在,你的信徒当时一定非常爱你。”
萨迦笑了笑,他若有所思,喃喃地嗅探道:“是啊,过去这么年了,神香怎么会依然残存于此地?”
他们穿过长长的,幽寂的长廊,云池依稀可看到,长廊两边伫立着林立的侍神像,彼此形态不同、动作迥异。有的似乎托着水瓶,有的好像提着长琴,有的牵着什么高大的动物……但它们有一个共同点,就是面和衣饰,皆是模糊不清的。
在走廊的尽头,云池望见了一尊高大的男『性』神像,它披着宽大的衣袍,头戴『射』的冠冕,衣摆的线条如水一般摇曳而下。神明左手持着生珠的贝壳,右手指向下方,它的脚下,则是滔滔不绝的大浪。
这尊雕像的做工之高超,哪怕具体细节早已不可考据,但那种一望无际的威严包容的神『性』,仍旧可透过姿态气度,周身展『露』无遗。
——可惜,它的脸孔却被外力毁坏得彻彻底底,让人瞧不见一丁点眉目。
“这就是我。”白海獭仰起『毛』脸,望着那高高在上的,面目尽毁的神像,“前的我。”
哪怕云池早有准备,是觉得心惊不已,他端详着无处不在的,和海水有关的装饰元素,压低声音,心地猜测:“你前……是海神吗?”
微弱的光亮下,他看到萨迦的眼睛古井无波,犹如从创之初缄默至今的死星。
白海獭垂下头,转向右侧的走道。
“在天和地没有分开的时候,间只有一团混『乱』无序的海洋。”萨迦平静地说,“母神伊尔玛就在这片混沌中由在地飞翔,是永不落地的飞鸟,是太空的女。”
他走到一扇朽坏的大门前,运用神力,将脆弱的门板轻缓地挪开。
“直到有一日,感到了无伦比的孤独,于是,愿下降到渺渺茫茫的水间,海洋和狂风唤醒了体内的生命,因此在大海上独飘『荡』,并在那里孕育了三十个纪,最终产下了九只金蛋。”
云池重复道:“金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