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1976年是丙辰年。
多灾多难的一年,几位伟人相继离世,时局动荡不安,国人处于悲痛之中。
江汉平原,同样肃杀在灰蒙蒙的严冬。
那年进腊月,年味渐浓。
夕阳余辉,炊烟袅袅,北风一阵阵刮响路边的枯藤老树昏鸦,从村落走来一瘦弱的男孩,浑身补丁的棉衣棉裤,沾满泥巴,他步履蹒跚,已经饥肠辘辘,肩上扛着一捆甘蔗,落寞地走在乡间小路上。
早上扛捆甘蔗出门,沿村叫卖,一根也没卖出去,心情沮丧至极。
哎!小孩,过来!叫你呢,卖甘蔗的!
——大路上四个二十出头的小年青,推着一辆板车,车上堆满麻袋。
买甘蔗?——男孩喜出望外,扛着甘蔗快步跑向大路。
甘蔗怎么卖?多少钱一根?
五分,五分钱!男孩诺诺地回道,眼眸里闪出亮光,边回话边将甘蔗从肩上放下来,立在地上。
我们全买了,你这多少根?
男孩脸上绽放出花来,声调明显变高:总共十根,您给五毛就行!边说边从腰际摸出一把锃亮的镰刀,继续道:我给你们削!
不用!我们自己削!其中一飞机头的喇叭裤青年,从屁兜掏出一张皱皱巴巴的十元,递给男孩。
我、、、、、、我、、、、、、我没钱找啊!——男孩不敢接这么大面额的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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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无措。
没钱找?旁边几个人七嘴八舌道:你是哪个村的?这么小就出来做买卖,不带钱的吗?
我是回龙村的,男孩低下头,揉搓着红肿的小手,胆怯地回道。
啊!回龙村,我认识你们村里好多人呢,那陈家的陈二,章家的章成雄、、、、、、。
那你姓什么?
——我姓孟,孟琪,我爸叫孟灵生。
哦!噢!老孟家的公子,难怪长得结实的,你看这小脑袋,漩涡长在天灵盖上,将来一定有出息的!掏钱的青年把十块钱重新塞进屁兜,摸着男孩的头,嬉笑着赞美道。
这样吧,既然你没钱找,回头我们将钱送到你家去!
男孩一听,头点得像小鸡啄米般:好的!好的!谢谢您啊!说完,美滋滋地离去,心里凭空长出一朵花来。
回家的路,布满鲜花、、、、、、。
——那男孩就是我!
那年我九岁。
孟家弟兄姊妹七个,我排行七,所以叫孟七,上小学时,学校班主任老师给我改为孟琪,说这样好听一些。
那个年代,老幺不会多受父母宠爱,我父母都是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队里的田间地头热火朝天搞生产,哪顾得上宠孩子?
回去吃着剩饭,被一家人七嘴八舌数落,但无论怎么数落,那心底绽放的花,倔强着,始终不败,因为我坚信:他们会送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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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毛钱的祈盼,从门口盼到村口,从腊月盼到正月,从正月盼到谷雨。
那朵花,渐渐凋谢。
星星之火,在一个九岁男孩心底,逐渐泯灭。
——古人训:小钱靠运,大钱靠命。
1993年从海南溜回大路,从此撒尿都不敢朝那个方向,深怕梅县那帮兄弟追过来,好不容易有个大项目准备光宗耀祖,结果全赔进去,还搭了一帮弟兄。
回湖北,第一件事就是去归元寺烧香求签,一来呢,让自己负罪的心理有少许安慰,二来呢,看看自己的命如何?
签文不错:“跌坐寒宵添暖意,花开无日不春间,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中签,不高不低,不好不坏,说明以后还有坐看云起时的好日子。
心里正嘿嘿往外走,走到门口,遇到一测字的摊子,闲的无聊,找他测了个名字,“琪”,居然是上卦:“天门一挂牌,领定夺标人,马嘶芳草地,秋高听鹿鸣。”,解签测字的老先生说我是当官的命,不宜做生意,命理不占金,大富必有灾。
靠!
测的很准啊,看来我不能在江湖上闯荡,商海里闯荡,得悬崖勒马,赶紧上岸。
于是我重新回到教师的岗位,赶上学校哪哪都差人,半托关系半考试,时代需要我,何不顺命而为之呢?
且待:马嘶芳草地,秋高听鹿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