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夜风撩过珍珍的长发，我再次看清她的脸。

谁说岁月从不败美人？

曾经在学校我们公认的最美女友，就是陈明南的珍珍，如今，岁月如刀，短短的十多年，沧桑便刻满她的脸，不仔细看，不听到她声音，擦肩而过，也就是淹没在人群中的一普普通通中年妇女。

“珍珍，你怎么？怎么在这里摆摊？”

珍珍也没想到碰上我，双手揉搓着站起来，顺便将东东拉到身旁，尴尬地笑笑，对儿子说：“叫叔叔，叫孟叔叔！快！”

东东怯怯地看着我，瞪着双眼，蠕动小嘴，小声咕哝道：“叔叔。”

“东东上幼儿园啦？”我想珍珍可能不愿在这种场面面对我，连忙转移话题，问道。

“还没呢，我让老陈找你，他没和你说吗？”

老陈找我？儿子上幼儿园也差钱？我摸摸后脑勺，被老陈打的那包，还没完全消肿，摇摇头，纳闷道：“找我干嘛？”

“老七，原来不是你帮忙把东东户口上到顺道街的吗，现在要上幼儿园，需要那家人出示户口本，可找过几次，对方要么避而不见，要么推辞说等几天，我知道，我家东东户口上在他们户头上，迟早是个麻烦，听说顺道街要拆迁，那陈姓两口子，估计担心以后要分他们的财产，你想，我们哪有那个念头，感激人家还来不及呢、、、、、、。”

“这鞋垫多少钱一双？”有个老太太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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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在摊前停留下来，打断珍珍的诉说。

“大娘，五块钱一双，纯手工的，纯棉，您看看，软乎着呢，这花，都是我一针一线绣上去的。”珍珍弯下腰，拿起鞋垫，比划道。

“少点呗，有点贵！”老太太操着浓重的洪湖口音。

“大娘，听口音您是洪湖的？我也是，咱们老乡，您看，这漂亮的绣花鞋垫，现在很少见了，这样吧，四块五，真不挣您什么钱的，呵呵！”

“好吧！”老太太犹豫了一下，掏出皱皱巴巴的毛票，点了两遍，递给珍珍，拿着鞋垫走了。

珍珍目送老太太离开，回过来，继续道：“老七，你怎么在这？”

“我碰巧路过，你不是原来幼儿园的老师吗？可以找份工作啊，摆地摊多辛苦！”我没有任何鄙视她的想法，对于每一位劳动者，靠自己双手挣钱的劳动者，都得尊重，因为，我是农民的儿子。

“找了，没那么容易，都得托关系找后门，老陈成天忙他公司的事，一个大项目接着一个大项目地谈，根本不管家里的事！”

这孙子！

我在心里暗暗骂道，嘴上却问：“他不从公司给家里拿钱？”

“拿啥呀！早些年，每年还有几万，自从成立公司，一直在东挪西凑，我几个亲戚的钱，都被他借完了，一到过年，就跑我家里待着讨债，唉！你看，不然我会出来摆地摊？”

一阵凉风拂过我的心底，泛起一片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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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明南，你这王八蛋丧失人性啦！骗亲人，骗朋友，骗同学，关键是在骗自己，一无背景二无关系三无资金，你一个三无人员，做什么大项目？

“这袜子不错，老公，要不买两双？你看，这袜子上绣着鸳鸯，多好看？”一对学生模样的情侣，路过地摊，蹲下来，那女孩叫道。

“多少钱一双？”

“六块，纯棉的，这鸳鸯，是我自己绣上去的！”珍珍低下头，暂时顾不上我，张罗着自己的生意。

“老婆，你确定要买地摊货吗？前几天在商场刚买几双、、、、、。”

“不嘛！我就看着这绣花好看！”女孩撒娇着。

我忍住心底的凄凉，恨恨地骂着老陈这孙子，默默从钱包里掏出十块钱，悄悄塞进东东裤兜，转身离去。

小东门的璀璨夜色，逐渐，逐渐，逐渐在我视线中模糊，泪，慢慢浸润了我的眼眶。

往日的一幕一幕，涌上心头——大学时老陈救我，毕业后下海海南，兵败于大项目，抽身回到自己的老本行，吉庆街与老陈重逢的那一晚宿醉，给老陈儿子东东办户口，东湖的那夜挨打，桑桑、焦敏、、、、、、。

不知不觉，走下天桥，不知不觉，走到皇家面馆，看看门口架起的热气腾腾那锅面汤，索然无味。

回头望望天桥，熙熙攘攘的人群，早已将珍珍母子俩，还有她的地摊，淹没！

淹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