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南阳诸葛亮,
稳坐中军帐。
排起八卦阵,
专捉飞来将。
南阳,河南省西南部的历史名城,大禹封国和夏都所在地,夏朝诞生地,华夏文明奠基之地,一弹丸之地,却在华夏五千年的文明长河中,孕育了张衡、张仲景、范蠡、诸葛亮、姜子牙、百里奚等历史名人。
星转斗移,时间定格到1988年。
1988年腊月。
腊月的午夜。
北风呼啸,摧残着南阳卧龙岗的枯枝败叶,在卧龙岗石河子村恣意扫荡,惨白的泥巴路上,一片一片的纸钱,在空中飞舞。
百来户的村庄,灯火,早已熄灭,这个夜,似乎就只剩下风的肆虐。
寒月,冷冷地照在石河子村,村东一破旧的院落。
院子里一少年,穿着打满补丁的瓦灰色棉衣,坐在小木凳上,用手在镰刀的刀口上横向抹过,脸上泛起轻蔑的冷笑,他感受着刀刃的锋利,浑然不觉脚下的冰凉。
身后的茅草棚,原来是牛棚,空气中还散发着酸霉的味道,棚里几床烂棉絮,是奶奶留给少年的唯一,奶奶走了,他再无牵挂。
今晚,他就着凉水,啃了两馍馍。
今晚,他磨了两小时的镰刀。
两小时,凉水淬在磨刀石上,磨刀石边浓浓的泥浆,裹着他五年的屈辱和辛酸,似乎只有锈迹斑斑的镰刀泛起寒光,才能让他有一丝快意。
是啊!
奶奶走了,昨天送走的,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走了,这世上,不,这村里再没什么可留恋的——少年饱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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泪水,回忆起一幕幕往事。
十二岁,母亲走了,父亲不到半年,也走了,都死于艾滋病。
少年是目睹父母饿死的,病痛加饥饿,父母死时皮包骨头,都不到五十斤的身躯,他默默抱起,在村口坟地里,刨个坑,几锹黄土,合着泪水,便结束了父母一世的凄凉。
父母走时,哥嫂都没近身,觉得晦气,或是怕传染上艾滋,或是怕看见父母死不瞑目的样子,逼出他们心底那些毒辣,那些阴暗。
父母临死前,都没进过正屋,一直蜷缩在后院的羊圈,直至灯枯油尽。
少年知道,父母感染上艾滋病,都是因为地下卖血,为了供哥哥上学,他俩轮番出去卖血,几乎每周两次,卖血换回的钱,让他哥读完高中,盖起瓦房,娶到媳妇。
瓦房盖起来,父母就没住进去过,也没敢踏进去半步,白天地里干活,晚上回到羊圈里,在稻草与破絮中相依为伴,艰难度日,周而复始。
他们没吃过一天饱饭,庄稼地里的那点收入,全都细数交给嫂子,这是她进饶家门之前,立下的规矩之一,否则,这门亲事免谈。
少年依稀记得,多少次,父母都是拖着病残的身躯,踏着夕阳归来,喝口凉水,直接就躺下了,他从奶奶那儿揣着热乎乎的馒头,偷偷拿过来,塞进羊圈时,他母亲笑着说我们不饿,你吃吧,正长身体呢,不能饿着。
父母走了,父母留给他的两亩地不能荒芜,少年便辍学务农,十三岁的肩膀,扛起六亩地的所有劳作,嫂子说了,你哥在校当老师,我是城里人,都没种过庄稼,你要是不干活,谁干?
分给你的一间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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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以住,但不能在厨房做饭,当初分家时定好的,要吃饭可以,到外面去吃,或者,所有地里的活你全干,饭,可以在我锅里吃,否则,哼!
从此,一个羸弱的少年,步上了他父母的后尘,白天地里干活,晚上回来,面对的是冷火青烟,有口剩饭留在灶边,那便欣喜若狂。
不敢去吃关在柜子里的馍馍,或者是剩下的那些菜,他被打怕了,嫂子的手段,他是领教过的,棍棒伺候连打带掐,还不能吭声,从父母到他身上,留下的伤痕和辱骂,罄竹难书。
很多时候,夜深人静时,他裹在被子里,琢磨着隔壁的女人,到底是魔鬼还是人,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但鸡鸣狗叫时,还是被骂声吵醒,乖乖起来干活。
不是没磨刀,也不是没仇恨,侮辱碾压下的仇恨,一直在心底滋长,根,牢牢扎在瘦小的身躯里。
奶奶住在村外的牛棚,那是生产队搞合作社时留下的,自从哥嫂开始搞对象,他奶奶就搬过去了,这里是他唯一觉得温暖的地方,他喜欢闻这里残留的牛粪味道,喜欢和奶奶谈他的心事,奶奶临走前还语重心长地教诲——小良,凡事忍忍,忍忍就过去了,毕竟是你亲哥啊,千万不要犯浑,等你长大了,有出息了,奶奶一定会看着那天的。
、、、、、、。
少年止住心底的辛酸往事,从院子里站起来,紧了紧裤腰带,将镰刀扎进后背的麻绳中,借着月色,随着吱呀一声,推开院子的木栅栏,朝村里走去。
北风,裹着泪。
寒月,罩着恨。
那年,南阳卧龙岗的腊月,注定有一场血雨腥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