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义兴王死后,他的世界就开始被欺骗、残暴、背叛所充斥。如今虽然身处高位,想必也是夜夜枕戈待旦。
如果……
范成风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远处秦陌正由流觞陪同着慢慢拾阶而上,她的裙裾轻拂过青石板铺就的台阶,宛如云朵轻拂过山岗。
不知道为什么,范成风忽然觉得心中被一种温暖炙热的情绪所充斥着。
良久,他才慢慢地回了自己的屋子。
就在发往知坞的商船启程后的第四天深夜,魏翎“砰砰砰”的拍门声宛如惊雷般响彻了秦陌的小院。
秦陌从睡梦中惊醒,她隔着窗户问道:“什么事?”
流觞走进来道:“范先生刚刚来说,是魏大人,看着很急的样子。”
秦陌一听连忙穿戴整齐来到了前厅。
魏翎失魂落魄,见到秦陌就像见到了救星般,猛地冲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急切地道:“那几艘船沉了!什么都没有了!怎么办?”
他力道很大,疼得秦陌一个激灵。
范成风见状纵身上前,用力捏住了他的手腕:“放手!”
魏翎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急切了,于是连忙放开了抓着秦陌的手,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秦陌摆了摆手:“我不要紧。你刚才说船沉了?怎么回事?”
魏翎双目失神,道:“那几艘商船在行驶到通往知坞必经的一个狭长河道之时,被两岸悬崖上滚落的巨石砸沉了!”
“悬崖上滚落的巨石?”秦陌喃喃道,“果然。”
魏翎自顾自地说道:“四艘商船无一幸免,那些救命的粮草都已随着船只沉入了河底,现在怎么办?知坞怎么办?我哥怎么办?”
他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隐隐有了更咽之意。
秦陌正要开口,忽然后院的方向传来了一声惨叫,那声音听起来十分熟悉。
秦陌环顾四周,不由脸色大变,丢下魏翎拔腿就往后跑去。
远远地,她就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那抹熟悉的石绿色。
秦陌以前总是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成天穿这种大妈颜色的衣裳做什么!
每当这个时候,流觞总是温柔一笑。
“小姐爱穿粉色,杏色,月白色,我穿石绿色和你站在一起才显得你更好看啊!”
秦陌一步一步,跌跌撞撞地走近。
那一刀深可见骨,从颈侧大动脉开始,几乎将她的气管割裂。
血呈喷洒状,溅得到处都是。
秦陌一下子扑倒在了她的身边,血流淌到石绿色的衣裙上,变得黑漆漆的,更难看了。
秦陌拼命地用手去捂她脖子上的伤口。
明知道没有用,明知道徒劳,可是她仍旧不愿意放弃。
血疯狂地从她的指缝间涌出,那么多血,好像怎么止也止不住。
流觞痛苦而悲悯地看着俯身在她上方的秦陌,她还有很多话想要对她的七小姐说。
她想说以后不要天黑了还看书,不要在冬天吃冷酒,夏天不要贪凉,冬天多穿衣裳。
可是上天却再也不愿给她机会了。
她不停地呛咳着,咳得满嘴都是血沫。
秦陌眼睁睁地看着光一点点从她的眼中消失。
那双往日总是沉默而温柔地围着她转的眼睛,带着满满的眷恋和不舍,慢慢地在她面前阖上。
以后也不会再睁开了。
泪水一颗一颗砸在地上,秦陌吃力地将流觞从冰冷的地上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抱得那么紧,仿佛一松手怀里的人就会立刻消失不见。
可是,无论她怎么努力,怀里的那个身体还是一寸一寸地冰冷下去。
秦陌觉得心疼得仿佛要裂开。
终于,她仰天发出了野兽一般痛苦的嘶吼。
一股腥甜的气味忽然直冲嗓子眼,她侧过头猛地喷出了一口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