灼华(三)_手记春意浓 - 海棠小屋
首页

搜索 繁体

灼华(三)(1 / 2)

我于民国八年初遇姐姐。在姆妈的榻前,我想我也该称呼其为姆妈的,即便我只见过她一面。

六月间,正逢天时不正,冷热不匀,青巷里多人出现寒热吐泻等时症。

我随师父出诊至柳家,那时姆妈脸上早已没了血色,停了的脉搏与手背上的尸斑都在宣告,她死了。而活着的人还紧抓半缕渐消的希望不放,期盼奇迹的出现。

姐姐善弹琵琶,我与她认识多年,自是清楚的。自她消陨,我再未听过那样富有情感意境的琵琶曲,或许世间自有人手中曲可胜于姐姐,我却也无暇去寻此音。

那天姐姐在榻旁弹的一曲琵琶,弦上道尽肝肠寸断,弦弦掩抑,声声诉情,似悲?,似送别……

我好似能看见她心里的惊涛骇浪。可姐姐面上是那样从容平静,一如榻上躺的不过是一床被褥,只自顾自地弹着琵琶,指尖已经血肉模糊,弦上沾满了惊心的红,血溅琵琶应如是。

师父身为医者,我随他见过的生老病死不少,如今见这般场景,竟有些不知自处。

忽然想起那首悼文,不觉悠悠地念了起来:“民莫不谷,我独何害!南山律律,飘风弗弗。民莫不谷,我独不卒。”声毕,曲停,偌大的房间只有丝丝凉气,叫人不禁噤声。

许久姐姐放下琵琶走过来,眼角好似流转着水波雾气,看着我缓缓问:“读过书?”

对上那双眸子,我一时感觉寒意侵体,却又觉得她的眼睛可真好看。接着安静地回答道:“读过一些。”

回到生安堂后,我久久不能忘记那双眼睛。

知道柳家有意领养我,是十几日后的傍晚,不断的雷鸣似谁在控诉己身的愤懑,乌云虚张声势地盖在天空。我心里乱糟糟的,不知去还是不去。

柳家在青巷算是大户人家,经营着一家米行,想来师父望我安稳,对我也有所期许,是希望我答应的。

就着院外扑面而来的的风,我想起师兄方才说的那句:“去吧。”

站了有一刻钟,那双眸子越发清晰,好比今日的雨,复苏的死寂,这是我能想到的词。

也许是因为近日霉雨连朝,田禾花麦,正值发盛之时,经此暴雨收成怕是担忧,去的话也好减轻师父的负担。又或许是因为那双眼里的沉寂吸引着我,叫我不自觉的走近。不确定原因,最后我确实是答应下了去柳家。

当晚我在师父膝下跪了三跪,以谢师父收养之恩。师父眼里噙着泪,那是我第二次看到师父眼里有泪,第一次是师母临了时。

次日师父领我入柳家,路上不断叮嘱,无非就是要好好照顾自己,受了委屈就回去之类的话。

那时我还对离别无感,只觉着这算不得生离也做不得死别,且入的也不是虎口,日后自有相见之日,实在是不知师父在伤心什么。

直至多年后我才明白:离别不一定能再相见,再相见亦不是当时心,每次的离别,送走的是一段时光,而师父曾经送走的,是他与师母为数不多的幸福日子。

穿过弄堂,柳家的院已立在眼前,这场送别也该结束。我接过包裹,看着师父欲离开的脚步。脑子忽然溢出些许回忆,师父夜里为我掖好被子、笨拙的替我扎辫子的身影都历历在目,一幕一幕都在侵蚀着我。

“师父……”

我喊了一声,跪下磕了一个重重的头。师父没有回头,只是站住了一会就离去。此情此景对于年幼的我,似乎应当以一场泪别结尾才不算辜负他人的情感,而我并没有流泪,一滴也没有。

我起身拍了拍膝上的灰,叩了叩门环。许久,姐姐开了门,她着一身霜白色裙,鬓边簪了朵欲开的白蔷薇,眼里一如初见时淡漠,见是我,叮嘱我把门关上后就转了身。

我关上门小跑跟上她。

过了庭前那株望春,进了里间,桌上供着和姐姐鬓边同样瓶白蔷薇。后来姐姐告诉我,白蔷薇是姆妈生前挚爱之物。

我认真打量起大厅,虽没有大户人家的气派,但比起棚户区和石库门,已算是天堂。

“靠右的那屋是你的房间,今后你就住那,自个去收拾吧。”姐姐说着,坐上美人榻,将腿放了上去整了整裙摆,用一手撑着脸侧躺在榻上,慵懒间夹杂些许魅惑。

我欲往房间走,姐姐叫住了我。问道:“叫什么名字?”

名字?我想了想,师父都是叫我小小,师兄一般喊我丫头。小小应该算做是名字吧。想这,我定了定,对上她那如雕如琢的脸回道:“小小。”

只见樱桃破开,她嗔笑了一声说:“这算什么名字,我想想……”姐姐闭上了眼睛,认真做想。

热门小说推荐

最近入库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