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十四年夏。
去年这时我还跟师兄在院里撒泼,不过一年多的时间,竟有了那么大的变化。
我一直向爹和姐姐甚至是师父打听秦淮的消息,又去翻阅的报纸,却只能知道,他是从原是南京人的,无父无母,机缘巧合下做了上海鼎鼎有名青帮沈竹沈先生的门生,沈先生格外器重他,拜师不久他就自立门户,短短一年就打下了秦门。沈先生门生众多,遍布各地,却独独中意秦淮,甚至允许他自立门户,可见沈先生对他的重视。
知道这些消息之后,那些问题都有些明白了:与他初见时受伤是道上的黑道互吃,那两个人叫秦1秦贰的男子也不是他的哥哥……
太乱了,我不愿意想这些,可他的面容总出现在我脑海里,弄的我常常心神不定,一天里要发上好几次呆,姐姐都说,自我那次晕倒之后安静了许多,问我发生了什么,我都不知如何开口。
姐姐知道倒也没什么,若是爹和师父知道我与那些人来往,只怕心疾都得吓出来,师父是患有心疾的,经不得吓。
消失了长时间的项启明终于出现了,他来的时候是个安静的黄昏,几位叔叔去米行找爹,爹让我们先回来。
项启明踏晚霞黄昏而来,风尘仆仆,声音也安静,静得如天边的云彩般渐逝:“才思,我回来了。”
姐姐弹着琵琶唱着曲子,见了他把弦都弹断了,项启明快步走上前,姐姐放下琵琶,站起身抱住他,眼眶微微有些红,声音别住颤抖说:“你去哪了?我以为,以为你死了……”
项启明手抚姐姐的发,嘴里不断温柔说:“对不起”把才思抱的更紧。我相信此刻项启明的情感是真的,他的爱亦是早有预谟,姐姐的出现无疑是他这场演出里的一场戏,戏子动了情,戏也得演完。
姐姐是动了情的……
晚上几人商量着婚礼日期,本是想等师兄回来再举行婚礼的,可这形势多变,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且项启明也想早些娶了姐姐回去。近日天气实在炎热,于是把婚礼定在了八月间。
今日我坐在门槛上看医书,天气热得人心烦躁,看了许久并我看进去,门口的蚂蚁被我玩的都跑了,我看日头小了些,跑到院里玩石头,把地上小的石子弹出去,每弹一个就叹一声气。
我抓起一把沙,滤的只剩下一块大些的石头,张开手,用拇指顶住放在食指上,一用力,弹了出去,正准备继续弹,又看到前面有一双鞋,顺鞋往上看:他终于来了,穿着件天水碧的长衫,嘴角仍挂着淡淡的笑。
我起身,许是蹲的太久了,眼前有些发黑,一个踉跄,差点摔下去,他伸手一扶,我缓了好些时候视线才恢复。
他说:“可愿与我去走走。”
我脱口应道:“好,我跟师父说一声。”
师父的表情有些复杂,但还是同意我出去了。
弯弯绕绕来到了一个茶楼,茶楼有两层,我们来到二楼,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很快就有人过来问要吃点什么。秦淮回答:“两杯茶,再来一碟桂花糕和水晶紫薯糕。”
不得不说,这地方格局是真的好,是个好去处,台上管弦乐器正在演奏着《春江花月夜》,我抬头看了他一眼,想说点什么,发现他一直在看台上的人弹曲。
我顺口问:“你喜欢听曲?”
他转过头来答道:“谈不上喜欢,只觉着那琵琶合的不错。”
我继续听,他却没了下文,是他约我出来的,我开了头,以为他回答了有个台阶,总该跟我解释一下为什么瞒我身份的,却又觉得自个傻,一是明知答案,瞒我身份是为保我安全,二是他亦不是我的谁,我们也不过才见了几面,更是没义务向我解释。
很快茶点就上来了,他将两碟糕点往我面前推了一些,说:“这的糕点不错,你尝尝。”
面前的桂花糕用几朵桂花装饰着,水晶紫薯糕晶莹剔透,确实诱人,我拿起一块桂花糕尝了起来,甜而不腻,还有桂花的香,是不错。
他也拿了面前的茶轻抿了一口,我则低头继续吃糕点,吃着感觉气氛怪异,抬头看到他正盯着我看,我觉得尴尬,连忙抬手挡住脸,一着急又被桂花糕呛到,剧烈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