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云感到浑身疼痛,身子骨像散架一样,身边堆满了枯柴,他的心就像这些木头一样冷冷冰冰,毫无生气。
相比于身体上的痛苦,他的心中的痛苦更深重。
这么多年,除了师傅和师妹、牛老板,他唯一能信任的就是卓剑卿,可万万没想到,卓剑卿会这样待他....
相比于仇恨和欺辱,祁云一生最难以接受的是冷漠。
这时,门外响起了细腻的脚步声,是那样的轻柔,又那样熟悉,这个声音他记得,这是十几年来一直听过的声音。
金燕娇!祁云偏偏在最绝望的时候见到了最不愿意见到的人。
“师兄,好久不见.....”金燕娇的声音还是那样娇媚,但她的眼神却已经变得冷漠。
“师妹....我......”祁云感到后头一阵更咽,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你有你的念头.....”祁云说这话的时候始终没有看着师妹,他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
“师兄,你不要这样想.....”金燕娇望着窗外,悠悠叹道:“原先我们生活在平静的‘桃源村’里,那时候我的心就像这片干柴一样,平凡而卑微,我原以为我会和你成亲,永远在乡村里当一名屠户的妻子....”
祁云更咽道:“自从来到城里....一切都变了。”
金燕娇道:“是啊,一切都变了,我不再是那个傻傻的丫头,也不是一块干柴,我找到了我的烈火,他能燃烧我,让我不再过平凡的日子。”
祁云已经哭了,他望着自己身上的枷锁,道:“师妹你不再是你,而我却还是那个我.....没有改变,将来也不会改变....”
金燕娇道:“今天我来,是要救你走的。”
祁云摇了摇头,叹道:“没有人能救我。”
“我能救你....”声音从柴房外传来,又仿佛在耳边一般,是那样温柔而坚定。
祁云这一生都未曾见过如此风华绝代的人物,金燕娇也是瞧得呆了,只觉此人虽是和尚,单论风华神貌,胜过谢垣十倍。
此人正是“玲珑公子”万蕴。
万蕴身后的人,祁云也认得,正是前日里捉拿他的“武林人士”。
谢铿望着祁云,又望了望万蕴,笑道:“既是有所冤屈,还请万公子示下。”
万蕴盯着祁云,缓缓道:“祁公子,你在前日可曾在巷口遭遇到暴徒袭击?”
祁云没有说话,他已习惯了沉默,以他现在的处境,即使是为自己辩解,这些所谓的“武林义士”们也不会听的。
祁云躺在柴房中,他以为自己死定了。
金燕娇出现了。
江湖中人最忌讳的就是淫戒,元广潮心想,自己一定要拜托今日万蕴公子对自己的“清算”,要知道他以一派宗主的身份犯下败坏道德的事情,日后是无法在武林立足的。
元广潮故作镇定,道:“这样一个乡野村夫,大家不必和他讲什么道义,还是把他杀了,祭奠大典。”
有人附和道:“此人是燕山神刀门的传人,燕山助纣为虐,帮金狗杀戮我多少汉人同胞,即便将此恶贼千刀万剐,也不足以泻我们心头大恨!”
万蕴缓缓道:“人之一世,草木一秋,没有人有资格随意夺去一个人的生命。”
他的声音迟缓而平静,却有一种特殊的魔力,让人心生畏惧。
谢铿等人虽是久经风雨的老江湖,但对万蕴公子这样年纪轻轻却有无形之威的年轻人,不得不刮目相看。
卓剑卿城府极深,心道:“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此番看来,万蕴公子定要相救这乡巴佬,我暂且默不作声,倘若一会儿东窗事发,我便来个死不承认,装作毫不知情,量我五湖联盟身份,他们也不敢兴师问罪,待到他日有机会,再除掉这乡巴佬。”
黑鲨元广潮心道:“此番把柄被拆穿,可要保住我门派的门面!一会真的动起手了,先杀这乡巴佬!只要他闭嘴了,什么都好说了!我堂堂一帮之主,还会拍了姓万的小儿?”
“锻玉山庄”段铿父子却想:“此番节外生枝,这铸神大典可要黄了,看来万蕴公子来者不善,他有朝廷背景,难不成知道了我们的意图?哼,一切皆因这姓祁的小儿引起,他神犯奇险来行刺我,定是受人指示,背后奸人又是何人?”
公子江思饮却想:“这祁云兄弟与我有过一面之缘,虽然木讷寡言,却也并非大奸大恶之徒,现下他危在旦夕,这可要如何是好?”想罢望向哥哥江思鱼,心想一会如果众人不放过祁云,他便要哥哥出手相救。
此时在柴房中的每一个人都各怀心事,却都因祁云一人而起。
祁云在想自己孤苦的一生,此时就算是死了也算是种解脱,就算师妹真的不爱自己,那也是无可挽回的事情,而师妹金燕娇则想,师兄一定是被冤枉的,我了解他,虽然他是个粗鲁的人,但他绝对不会胆大妄为,而我对他也是有一定的感情,元广潮想今日无论如何也要杀掉这小子,不能让自己堂堂一帮之主身败名裂,谢铿父子则在盘算如何挽回面子,如何顺利把大典举行完毕,对于卓剑卿,心中只有雄图霸业,其他任何人不过是他的“棋子”罢了,江思饮却在呆呆望着蔚小雨,天地间似乎只有这个女子的一颦一笑能令他动容,而对于万蕴公子,一切仿佛都在他的盘算中。
只见万蕴公子眼睛望向柴房外的夕阳,缓缓道:“此番我来是要带这人走,去相国寺,只因此人身上怀有天大的机密,牵扯到我大宋国运气数。”此言一出,不仅祁云哑然,其余众人都露出惊讶万分的表情,小小柴房,顿时安静下来。
此时,窗外却有一只白鸽缓缓向北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