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屋里听着对话，百般无言。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百行孝为行，所以我应该传承中华民族传统美德，放下小我的得失，让大我的光芒照耀家声吗?如果有人对我大肆鞭挞，我会激烈地反驳，反而心安理得。然而没有，是几千年的传统思想在作崇，内心波澜起伏。

在丁卯的指挥下，调达开始从思想上重塑公正严明的风气，业务上规划长远目标和阶段方向，结束庚午打哪算那的机会主义统治，颇有拨乱反正的架势。庚午不吵闹也不配合，除了分管业务必须签字外，所有事一概不管，他还挂着调达部长的职务呢。戊辰说，庚午能屈能伸，在我手下这么多年不蹦哒，现在丁总管了，能沉住气，不简单。

工作正在如火如荼开展，忽忽一日，整个调达都收到一封电邮，内容直指庚午滥用职权，与厂家私相授受；多处置业豪华房产，巨额收入来源不明；道德败坏，桑拿裸照。哇擦，什么玩意?调达自戊辰一统江山的模式被终结后，这些年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如一出出宫心长剧，王朝易主，这锅陈年卤汁再次咕哪咕哪沸腾了。

一样的套路，一样的手段，真不要说谁更高尚谁更卑鄙。

外面依然一串排队的人，电话依然响个不停，我觉得很是疲惫，想出去透透气，癸酉却打电话来说，翠玉瓶的事有些遗留问题，麻烦过去商量下。好吧，还是脱不了干系，似乎是莱说的吧，调达的事起码离开两年以上才算撒清关系。

秘书依然奉上碧螺春香茶，新茶通常不会年四季都有产出，癸酉对这款情有独钟，也不知是有故事还是长情。夫人颜值一般，癸酉没有拈花惹草，看来也是个多情人。呸，未必，看他去日本不也左拥右抱吗，私生活交往不深，我不知罢了。哎，又在思想开小差了，与我何干呢?

是开发新资源的事，一家是纯国产的，已经秘密和星空直接接治几年，基站一直没有介入，不过至今还没有明显效果。一家是外资资源，有同类行业经验。癸酉问我的意见，我能有什么意见，想来把此事全程关联我，以后也好说道。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做事的手法也是异曲同工，拉总是这么干呀。

价格的事癸酉再不提起，丁卯全盘接管调达，他当然不再把我摆在桌上，精明如癸酉，岂不知我现在是他的一支枪?其时天真的我可完全没有这种想法，美好地认为这是为正义而战。

闲闲说起接替者花，他明显官方语调，调达事务总部都管起来是好事，基站协助就好。他又说，在总部不开心的，可以过来，我们环境相对宽松。想来癸酉拉拢我，还是认为我也是一种资源吧。

也是我多嘴，完了问一句:

“癸总，有收到投诉庚经理的电邮?”

“没有呀，不过庚午打电话给我说了。”然后，癸酉把庚午给他怎么说的细细道来，他一向喜欢说细节，并且加一句这是原话，听起来俨然是现场再现的感觉，增强话语的真实性和可信度。

庚午告诉癸酉，有人发电邮投诉他，说他去桑拿，“就是和你一起去的那次桑拿。”癸酉说，“哦哦，对，我们一起去桑拿，怎么了?

庚午说，人家就投诉呗，告诉你一下。

癸酉对我说，那次那个客户一定要去桑拿谈事，约上他和庚午两人，这是工作，没什么呀。

“可是，桑拿房有美女陪侍呀，还拍的**照。”我都有点不好意思说。

“吓?!美女陪侍?”癸酉吓了一跳。但凡沾上女色，好多事都描画不清。江湖打滚多年，岂有不知这个道理。“难道不是那一次?把你的电邮给我看看?”

星空的网络控制很严格，防止资料信息外泄，采取堵的措施，所有人严格管控id地址。癸酉叫来基站的it主管，好是费了一番时间，才登陆我的电邮。

癸酉把it主管支走，先看了文字检举信，行文实在粗鄙，如果不是确实文化水平低，就是故意装的，掩盖真实身份。再仔细查看照片，总共三张，一张在桑拿房门口，拍的背影，从轮廊身形看是庚午。一张在里面，共四个人，雾气蒙蒙，能识辨庚午的脸部，其他人面部模糊。一张出来的照片，庚午是侧面照，下身围着浴巾，满脸笑容，说猥琐也不为过，他本来长得也不敢恭维。旁边一个美女穿着开叉旗袍，拍摄角度看起来，庚午的手似乎不甚规矩。。

除了庚午，没有其他人正面照片，看来拍照是早有预谋的事，有可能收买了工作人员，采用针孔拍摄的隐蔽方式，茅头直指庚午。调达部曾出过类似的事情，一个初入职场的小女生，被供方出于某些目的诱使进入娱乐场所，拍照举报，不但工作没了，还留下污点。江湖多险恶，人心不可测，其身不正其心难正。

却说癸酉沉思了片刻，说，嗯，太谢谢你，不然还不知道，事情并不是庚午说的轻描淡写，被卖了还不知道。

举手之劳，以癸总的智慧，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我恭维道，癸酉爱面子，就给足他面子，至少表面和谐。

回程已近黄昏，汽车在高速上飞驰，远处竖起来的工业烟筒，冒着袅袅白烟。已是冬天，路旁的芒果树没有金黄的硕硕果实，只有浓密的树叶在寒风中沙沙作响。深蓝坐在副驾上，我给他系安全带的回忆，已经距离多远了?

路上，收到丁卯转过来的短信。看热闹不嫌事大，又是投诉庚午的举报信。和上次的泛泛而言比较，这次内容很具体，收受某某厂家的利益在某某订单上大幅倾斜调整，与引入的某某新厂家有股份关系等，寥寥几行字，信息量很大，反复看了几遍，心里想，一波接一波，庚午够呛，纪检也够忙。“滴滴”，又收到信息，丁卯说，你来查一下，要尽快出结果。

吓，让我查?好没有头绪。我在总部接的活团队都还搭建起来，经验更谈不上，就开始和庚午这样的老油条正面交锋。一时心烦意乱，也许在基地也不是不可以考虑呢，哎，算了吧，人生何处不是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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