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寒风凛冽的大楼边檐,金陵的二月空气里没有苏陌一直朝思暮想的自由,只有难以言喻的无奈和唏嘘。
阳台里的架子上挂着一条条在晒的水蓝色薄被,风一吹过像是海浪般层层叠起再跌落,煞是好看。只是这种风在南方待过的人都知道,冰寒刺骨,透彻心扉。
苏陌真的不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还有什么太多留恋,学业有成?结婚生子?那些都太缥缈了,即使他觉得自己可以努力地去朝前看,现实就是所有人都觉得他不配拥有未来。
到现在他还是忘不了刚住院和病友走动时,徐奶奶脸上的那种满是同情又带些欣慰的表情,还有那些她欲言又止没说出口的话,其实苏陌都懂的。朵朵很好很可爱,只是偶尔还是贪心地希望自己教她的那些东西她可以学会一星半点,智力起码有那么一点点的增长。勇叔的过去自己不了解,但怎么想都能明白那是一段让他痛不欲生的噩梦,很难说他是否无辜,但无疑的是他确实也是个可怜人,和自己一样无法挣脱过去的可怜人。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机会再抱一抱可爱的小侄女了。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落到这一步,本该完美的计划只是因为他没狠心多弄点麻药在毛巾上怕把人给弄出事情来,结果外卖小哥只是头晕了几分钟就回过神了。而刚穿好衣服走出玻璃门的他连大楼都没下成只能往电梯旁边的楼梯一路往上窜到了阳台,因为他知道楼梯下还有很多人正在往上跑,等着逮住自己。
虽然不是很喜欢那个叫做火星的歌手,但他的那首歌现在确实挺符合心境的。对这个世界,苏陌有时还是能努力地让自己抱有善意,充满期待的。可是每次感觉当那种从内而外快要溢出来的负面情绪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时候,理智也被一点点地挤占了脑内的空间,疯和没疯真的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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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病院这种地方在抑郁期的苏陌眼里其实真的很可笑,界定了正常和有问题之间的差别是人,这种评判的标准同样是人给的。而这些再主观不过的东西很讽刺的是从旁人的立场来做的时候就很难说这是真正的客观了。
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和人格分裂或者智力缺陷能挂上半点关系,偏偏现在就和这些人成了病友,和这些人一起享受着外界或是冷漠或是怜悯的目光,享受着每天医护人员像是照看孩子般的糊弄,也享受着那些其实每天都在麻痹神经的药物带来的片刻安宁。当一个人已经懦弱地需要依赖药物来维持理智和平静的时候,就跟历史上那些伟大的科学家晚年只能相信玄学一样,都不过是自欺欺人。
不管是什么人都有被认可的需要,这是一种自我价值的体现但这种东西在精神病人身上却已经无处可循。而更让人无奈的是,这类人其实真正需要的不是什么日日夜夜的照顾或者疗效更强的药物,只是简简单单的理解和最基本的尊重罢了。
现代医学的科学发展一直有限,太多疑难杂症现在还是抓瞎,更何况还是常人听到就谈之色变的脑子出了问题。如果某天真的被贴上了精神病的标签,再想给别人证明自己已经正常了,已经康复了本就是件异想天开的事情。
就好像他的双向情感障碍一样,他一直觉着这算不上什么。这世上哪个人敢说自己没有情绪的反复,哪个又敢说自己自己情绪没有走到极端一头的时候,区别也只是每个人所能掌控的程度不同罢了,又或者说是伪装的到底有多好。而关在这里的人和他一样,要么就是太聪明,要么就是笨的没办法了。聪明到不被世人理解,笨的连装的像个正常人都装不起来让人觉得无药可救,结果都是一样的。
所谓忍耐,只是一种无奈选择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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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积压,积压久了阈值一到还是该爆炸的一样爆炸。就像他的家庭,说是遗传其实也只是提供了这种病情发展的土壤,让一家人变得更敏感脆弱,甚至可笑的把所有悲剧的发生和结局归结于一种旁人定义的精神疾病中。
恰恰是这种环境影响的结果其实早已注定,就好像某一天一个人跟你说你有病,脾气好点的会否认然后转身就走,脾气暴躁点的老哥可能会来段我给你看个大宝贝的刺激过程。而当这一个人慢慢变成一群人,而且这群人来自于你最亲近,接触最多的亲朋好友的时候。那种怎么自辩都没用的无奈,那种怎么倾诉都不被理解的绝望,那种只能选择认命也开始怀疑到相信自己是不健康的自暴自弃,也许这才是压垮骆驼的最后那根稻草。
伤心一阵子,过去就好了,在时间面前我们都太渺小了。
看着不远处穿着大白褂和护工服的医护人员朝着自己大呼小叫的着急模样,苏陌突然有点想笑。笑自己还不如那个记忆早已模糊,其实心里有那么些鄙视的父亲,笑自己不止是一败涂地更是也成了曾经自己最看不起的那种人。
终于,他还是输了,输到只能选择逃避。
缓缓地站起身来,张开双手他闭上眼睛,慢慢朝前迈下了踩空的那一步。
结束了吧?
这种日复一日的煎熬,每天晚上告诉自己又多活了一天的庆幸也不会再有了,每天早上起床一想到又是十几个小时的苦熬也到头了啊,小护士还以为那是起床气来着呢。
也就是这种时候,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像是温柔提醒他,难得的感受到了进医院之前的自由。而身后吵吵嚷嚷的尖叫和喊话在耳边也慢慢变得小声,直到再也听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