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我没有遇见那人口中所说的女鬼,但我却有幸碰见了一只蓝色的精灵,那是在我跟随师父的第五个年头。师父的脚步也似曾经流浪的我一般如风吹的叶子,不住地从南到北,又从东到西,有些是我未曾去过的,很多我却是算得上熟悉。
这一路上师父除了教我读书写字传我武功之外,大多的时间都在游山玩水,并没有初遇时的厮杀。偶尔遇着两个不问来由想欺负人的,可见了师父的剑就吓破了胆,转身跑得像被猎人追赶的兔子,因此我知道师父必然是一位很出名的人,而那是一把很出名的剑,但我并没有问,师父也不说,他只是跟我谈论江湖上的那些人和事,却从不说自己。
当然也有即便看见师父的剑也如同他看着自己的刀,这时候师父通常会找一个地方坐下,或者在坐着的桌上再倒一杯茶,一边喝一边看我跟他们交手。有时我三下两下就解决了,师父也不称赞一句,反而轻轻叹口气,若是我被对方揍了个灰头土脸,师父也只是把拿杯子的手在唇边稍停,吹一口茶,轻啜,甚至有时候还边品茶边说:“嗯,这茶还行。”
直到他实在看不下去了,才会说:“你看你先前那一招,动作太慢了,左手出拳应该在人家出拳之前,还有你刚才躲他踢腿的时候你没注意他的动作幅度太大,那条腿的重心不稳,这时候你都不用躲,而是应该上前去踢他站着那条腿的膝弯处……你刚才前步的时候应该同时用你的右手格挡他的左臂,然后侧身绕过去就可以直接把他放倒了……嗯,这招不错,要是能跳的再稍微高一点,用大崩拳擂下去,我们就可以走了……”
我就一边听着师父的教导一边把那人当做喂招的同伴,通常这时候我会打的时间长一点,师父说过,再好的招式也只是招式而不是武功,武功唯一的学习方式就是不断的不断的与人对打。虽然时间长了代表我即使胜利了也通常是鼻青脸肿的,但每一次我从被打转向打别人的时候,我的心里却是高兴的,这时候师父也会笑着说:“好,又有点长进!”然后他会揉着我的头说:“疼吧,想吃什么,自己点。”
那座山不算大,却秀丽得满是风景。师父在山上的寺中与那位主持闲谈,而我便与这满山的花草亲近。从寺中出来顺右边的一条小径往前走,入眼入耳入鼻的都是秀,都是欢语清香。跟随师父的这几年,我多年孤寂的心放开不少,面对这山这花这草,这欢语清香,心变得无比地喜悦,手舞足蹈地向前奔着。
不觉中夜拉下了他的幕,可月光偏又自幕中伸出她的身子。
我不忍离去,依旧尽情地在山上徜徉。有一小块白色的水瀑晾在一处山崖上,我看见崖上盛开着一朵蓝色的花,遥遥地望去有一点晶莹的光闪烁,心里便动了动,于是手脚并用地向上攀爬,不大的功夫便到了。
那蓝色的花有一股淡淡的香气沁入心脾,令人全身起一阵舒坦,有种欲醉的感觉,我不禁闭上眼,深深地呼吸,等我再睁开眼的时候就见着了清晨的光曦。
师父还无动身的意思,这正中我怀,师父还继续与那位主持谈昨日未竟的话题,我则顺昨日的路径又来到那白色的水幕前,攀上了那崖,但入眼那花却不似昨夜那般娇艳,寻常得很,我疑心看错了,可四周再无一株蓝色的花,而昨夜也不会是梦。
我伸手触了触,它居然慢慢地萎焉,花叶收拢成苞,再无一丝鲜活,就似快要枯萎。我呆呆地坐着,看着那花,恍惚着昨夜像是一场梦,这一夜的时间怎会如此?或者它只是在昨日的夜里鲜活了一次,而现在已死去?
我决定守着,守着看个究竟,看它的夜是否像昨天那样伴着我的睡眠,仿若轻醉的香。我就这么静静地坐着看着那花,当天边的最后一抹残阳隐去它的影子,我的影子在月光中重现,我目睹了那花从死复生的过程。
当那银色的月光洒落在它的花瓣上,它开始慢慢地舒展,一片一片地挺开,鲜活,饱满着生命的流动,直至晶莹泛起了光,那股醉人的清香又充塞了我周边的空气,我呼吸着,轻轻闭上了双眼。
在这朵蓝色的花朵边,我睡得是那么地香甜,以致于连梦都带着花香,仿若深埋在记忆深处的往日。
我俯下身,在那蓝色的花朵舒展开的它的花瓣之间,正欲深嗅它的香,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叱喝:“把你的脸拿开!”
我不禁惊了惊,环顾四周,可除我之外并无任何人,又听那清脆的声音道:“看什么看,我不就在你的眼前。”
我这才望见,在那蓝色的花瓣间正站立着一个小人,穿一身蓝色的衣裙,似这朵花一般的鲜活。我想起了那些传说中的故事,不禁问道:“你是妖还是怪?”
显见我的问话惹恼了她,她忽地窜到我的眼前,手指着我说:“你才是妖怪呢!”
“那你是什么?”
“我?”她的声音变得温柔起来:“我…你没见吗,我是一只可爱的花精灵。”
我想伸手摸摸她,又缩了回来,说道:“你好漂亮!”
她低下了头,声音怯怯的:“是…是吗?”
我沉默着端详着她
(本章未完,请翻页)
,她浑身都散发着和那花一样的香,只是更清幽,有淡淡的使人眼亮的光在身边环绕。
“你为什么这么香呢?”
“这是花香,因为我是花的精灵呀,所以我的身上也有花香,是不是很好闻!”
我吸着鼻子深深地嗅了一下:“真香!”我看着四周,问她:“这……就你一个吗,我怎么没见其它像你这样的花呀?”
她的眼里现出许些的忧伤。她说:“本来是不只有我一个的,我的身边,这山崖上还开着几朵其它颜色的花,我们常常在一起嬉戏着玩耍,满山地飞呀跑呀,那时候真好,可是后来她们不用再依托这花而变得自由自在的时候,便全都向往着这山之外的世界,一个一个地都走了,就剩我一个还孤零零地留在这山崖上,不过……”她望向了远方,眼里满是期待,“不过每隔一段时间,她们都会回来陪我些日子的。”
“那你为什么不也去山外的世界?”
“那得再过一百年,一百年以后我才能摆脱这花的约束,才能自由自在地和她们一样,除非…除非我能碰见神仙,那样的话,也许明天我就能自由了。”
说完她抬头望着天,可显然那除非的希望是多么地渺茫,只不过让她的忧伤更让人怜惜而已。
我说:“那我陪你好吗?”
我也随着她的忧伤而忧伤起来。她望了望我,说道:“谢谢!”
于是我开始陪她在山间漫步。我们都很沉默,我不太会说话,显得木讷,她也少言。我一边走着一边打量着她,看着她眼神里的忧伤依旧如网般密密麻麻,我想我得找些话题打破这沉默,继而让她高兴起来。
她就在我的脸旁,我走着,她飞着。我问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因为我是蓝色的,所以她们都喊我蓝兰。”
“我叫林平。”
“哦!”
“这山真漂亮,我和师父也跑了不少地方,看过许多的山,虽然这山很小,可真得好漂亮。”
“是啊,这山是很漂亮,可外面的山水肯定更美,你说是不是?”
“是…是啊,那些山都很大的,不知比这山大了多少倍,你站到一个山头往远处了看,是看不见边的,脚下的山与山间满布了云和雾,那仿佛你就是站在天上……”我看她抬头望向了远方,忙住了嘴。
她转过脸来看着我,说道:“你怎么不说了?”
我说:“我怕你会更想着外面,就更不快乐了。”
她没再言语,而是沉默地向前飞,我也没再说话,我不知该再如何说下去,只能沉默。我想我真是一个拙劣的家伙,我只好四顾着看那月光下的山,以不使自己尴尬。
她忽然停下来,静静地看着我,看得我脸色快要从黄昏的晚霞燃烧成早上的太阳,对我说:“我累了,可以在你的肩膀上睡一下吗?”
我忙不迭地应道:“可以,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