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听着他们说话,不言语,只是闷闷地喝着酒,而后在玉儿的服侍下简单地清洗了下身子,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这个下午的一幕幕都在眼前闪现,那些人的话那些人的眼神,我忽然有了许多的迷惑与茫然,急需有人解答。
我穿衣起身去到寺中,主持刚净了面准备休息,见到我来,问我这么晚来找他是有何事。我便把这个下午发生的事说与他听,那些台下的人,人眼中的光。主持听完沉默了许久,然后领着我来到寺后那座山峰的顶,他和我一起迎着风站立。
风不遗余力地吹拂,远近透过黑夜尽收于眼底,远处的繁华人间,近处的锦绣山河,似这月色包围着我们。
我说:“我太低估了他们的贪念了。”
主持道:“人性本就如此,你不就曾说过欲念如身体,那即是人的身体,便早已随心而生了。”
我道:“我只是没想到会这般强烈。”
主持道:“这就是人间痛苦的所在。我是佛门中人,本该以佛的无欲无求来劝度众生,但你尘缘之重却不是佛法所能解化的,那就只能以事而论。其实将佛法化于人间之大智慧者很多,就像许多圣贤未必都是佛门中人。你看这远处是什么?”
我道:“天地人间。”
主持道:“天地人间,天地人间皆是人性。做过梦没有?”
我道:“做过。”
主持道:“梦在存在的那一刹那真实,而后于消失后变得虚幻起来。说来,人世不过一场人梦的集合,你存在了它便真实,你不存在了它便虚幻,所谓相由心生不过如此。”
我道:“那这真实虚幻的把握呢,心该如何控制?”
主持道:“你活着为什么?”
我想了想,道:“为了很多,最重要的是我没勇气去死,而活在人间是别人给我做的选择,那既然我存在了便不得不活着。”
主持道:“这不就结了,死生都由命了,其它的你还在乎什么?那么活着便由自己。”
我道:“由自己?可有些事却又该如何由得了自己。”
我似有所悟,可这有所悟又晦涩不清。主持又道:“看见那山中流淌的溪水了吗?从山顶到山下,这个过程就像你现在的人生,需流经多少个坎转多少个弯要多少时间,这都不重要,它不过从山顶流至山下,而你从生到死。唯一不同的是你有感受,这个生死过程中的喜怒哀乐你能感受,所以说,一切就像这天地万物的存在一样,任随自然而已!”
我道:“那就是说我的存在不过只是一个过程,而我的喜怒哀乐不过是这过程里的过程?”
主持道:“可以这么说,这也是佛云无欲无求的由源。”
主持又道:“人由此而悟可有两种境界。其一,就是佛的一入空门便四大皆空,既然说人生似梦,那不过就是虚幻一场,即是虚幻则一切皆虚幻,固然是心中无物眼中无物;其二,是当尘世若戏,在戏中就入角色之心,戏完了下台将妆一抹,尘归尘来土归土,心中物非物眼中物非物。”
我道:“恕晚辈冒昧地问一句,既然佛已无欲无求,便若心死一般,只唯口能食耳能听眼未闭心未停,何不索性死去不更无欲无求?”
主持道:“你怎知人死后更无欲无求?”
我道:“大师又怎知人死后不更无欲无求?”
主持道:“我不知所以不说。”
我道:“我不知所以说。”
主持笑了,道:“不知所以不说是因为存在在想象之外。”
我也笑了,道:“不知所以说是因为想象之余的一切皆可存在。”
我面向远处一切虚幻与真实的存在,道:“大师无非是想告诉我看待他们与这人生就像看这河水的流淌,像一朵花的成长,所有表现的一切不过只是一场过程,它的盛开与凋谢有它自己的规律与理由,而我们只唯尽事尽心而已。”
主持道:“其实天地间最得悟者是那些安安份份的百姓,他们不深思也不瞎想,却知道一事一物就是一事一物,出生了那就成长,结婚生子了就该操持家计就该夫妇相亲,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再自然不过再平常不过的了。”
我道:“那大师此言岂不是和佛云断却尘缘自相矛盾了?”
主持一脸凝重,唱了声号道:“我有时也在问我自己,究竟空是什么,空与不空作何解?还记得你的回答吗?”
我道:“记得,我回答解与不解都是枉然。”
主持道:“是的,你说它便若是这头上的天,在或不在不是你解与不解,而是它在或者不在,它在便在了不在便不在。我一直
(本章未完,请翻页)
在想你的这句话,我在想天地既然有了人世的存在,给了人这七情六欲,那么也自有它的规律与理由,像空与不空,解或不解无关重要,重要的是它存在而人们经历,这是它之所以的存在。至于其余的一切,什么善了恶了,而我们不过都是在尽人事听天命,或许……”
主持抬眼看了看夜色月下的远方,说道:“或许我已离佛很远。”
等我回到住所,玉儿还在强撑着没有睡,红袖几个丫鬟也都陪着她,见到我她问我没事吧,我埋怨她怎么不睡呢,她就微微笑着不语。我凑过去捉着她有些冰冷的手,在她的额前亲了口,她看看红袖她们微微红了脸,红袖她们便关门出去了。
我抱着她钻进被窝,玉儿很困了,所以很快就在我的怀里睡去,而我则睁着眼想着很多没什么困意。迷糊中睡去迷糊中醒来,穿衣洗漱吃过红袖端来的早饭,和玉儿陪着二叔与那些前辈叔伯一一道别,也有如王文远那样和我们去往一个方向的,暂且就同行一段。
至于蓝兰,很多事我都只能尽自己的力,而结果如不如意却不是我所能左右的,就比如跟在后面的那些远远坠着的人,二叔只能吩咐我们加倍小心。晚间在一处地方休息时遇到刘圻,他说他知道的消息晚,匆匆赶来,路上又耽搁了些时日,没赶上昨日的试刀大会来给我助威,不过倒是听闻了我的神采,而后他要回去照顾他的妻子,便在次日一早拜别我们先行离去。
在青州的路途还算平静,那些跟随的人也只是在后面远远地跟随着,但并无什么事发生,直到……直到几日后我们进入云州地界的一个小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