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强颜欢笑,以为他看不出来?
聂席郎不由自主的感到心痛,他宁愿她怒气冲冲地吼他、骂他,也不想见她这麽勉强自己。
他终究无法决绝到底,斟酌了一会儿还是点头了。「好。」
这是最後一次,明日之後,他不会再让自己的心因为她而产生任何动摇,她再也不能影响他了。
第九章、妹妹,我失恋了
隔日午时过後没多久,聂席郎依约前来杜月香的府邸,仆人先将他请到後花园的花亭里,请他稍等一会儿,主子很快就会来。
聂席郎走进亭子里,发现桌上已经摆了不少小菜,还有一壶酒,他随意挑了个位子坐下,静候杜月香出现。
等她出现,他该跟她说些什麽?昨夜的他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说的很多很多,但能说出口的却极为稀少,只好作罢。
他黯然苦笑,笑自己都已经到了这个节骨眼,还不知道该放下牵挂,无端自找罪受。
不期然的,他听到了轻微的宪宰声响,偏头一瞧,才发现杜月香的爱犬妹妹正在亭子旁的草丛後头,用那双圆圆的大眼窥探着他。
认识杜月香的这段日子,他来这里不少次,也见过妹妹不少次,原本的不习惯渐退,倒开始觉得,它似乎多了几分可爱,顺眼多了。
当然,杜月香爱给它穿各式各样花花绿绿衣裳的行为,他还是很难理解、很难习惯。
聂席郎瞧了桌上的小菜一眼,从竹笋炒肉丝中挑了一小条肉丝出来,俯下身,伸出手,试图引诱妹妹过来。
「要吃吗?」
妹妹圆圆的大眼瞧了瞧肉丝,又瞧着他的脸,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过去。
「不吃吗?」
妹妹迟疑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迈开步伐走上前,停在聂席郎的脚边,先是嗅闻着他手上的肉丝,最後嘴一叼,开开心心的将肉丝吃下肚,吃完还舔了舔他的指尖及掌心以示友好。
「真是稀奇,妹妹很怕生人的,尤其是男人,不熟的人拿东西喂它,它都是直接逃跑,没这麽乖过。」
杜月香带笑的嗓音在此刻响起,聂席郎一抬头,见到杜月香一脸笑容地走进花亭。
她今日化的是清柔的淡妆,身上穿的是简单却飘逸的粉紫色纱裙,打扮虽简单,没有平时的艳丽夺目,却让人感到舒服、顺眼。
既然她的态度坦然不扭捏,聂席郎也跟着淡淡一笑,暂时忘了之前的种种磨擦,以平常心相对。「或许见到的次数多了,它看着看着就眼熟了。」
「是有这个可能。」
杜月香在亭子里坐下,妹妹立刻靠到她的脚边摇尾讨好,她摸摸妹妹的头之後,它就静静的坐在她脚边,看着她与聂席郎闲话家常,气氛+分平和。
他们敞开心胸自在地聊天,不时轻酌杯中淡酒,聊着在御史台发生的点点滴滴,唯独很有默契不提他辞官即将离去一事,就怕破坏此刻轻松的气氛。
或许她怕、他也怕,怕一谈到这件事,平和的假像就会立即崩解,两人的最後一次聚会也就跟着结束了。
聊着聊着,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西斜,照了一地橘黄艳色,妹妹早就蜷曲着身子睡着了,而在亭中的两人也不知喝下了几壶淡酒,小菜倒是动得极少。
虽说是淡酒,喝多了也是会醉的,就见杜月香脸蛋泛红,含笑的眉眼有着微醺之色。「说实话,我一直以为我会和你在御史台继续吵吵闹闹下去的,却没想到,世事难料,转眼间你就要离开了。」
「我也没想到自己离开之前的最後一项任务,会是个令人头痛的麻烦。」聂席郎淡淡一笑,因酒意而放松许多。
「我以为你是个会‘鞠躬尽瘁’到最後一刻的死脑筋人物,原来你的脑筋也没那麽死嘛。」
「我一开始也以为自己不会离开,只能说……从前的我太天真了。」聂席郎自嘲的苦笑。
「为什麽?」她的一双水眸直盯着他,多麽希望他能够吐露自己的心事让她明白,要不然她真的不懂,意志力如此坚定的他为何会心灰意冷,决定放弃这条路?
聂席郎突然沉默下来,看着杯中还有一半的酒,像是在犹豫、挣扎着,之後才仰头一饮而尽。
心防一开,有些话不吐不快,此时此刻,他已经不想忍了,只想好好发泄一次。
「你知道前任御史大夫收贿压案的罪行,究竟是谁搜集证据暗中向皇上秘密告发的吗?」
杜月香摇摇头,不只她不知道,连朝中其他人都不知道,众人议论纷纷,猜测那个人应该是担心遭报复所以才不露面,腾锦茜也跟着保密。
「是我。」
「啊?什麽?」她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
「那你知道,让我决定踏上御吏一途的贵人是谁吗?」
她继续摇头,如果她知道那她就是神了呀。
「就是被我告发的那位御史大夫。」
「……」她张大嘴,哑口无言。
聂席郎笑了笑。「很矛盾吧?伹的确是真的,是他让我对御史台有所憧憬,也是他让我看到官场最残酷无情的一面,因而萌生退意。」
其实聂席郎小时候就见过那位御史大夫了,当时那位御史大夫还只是个小小的监察御史,被朝廷派到聂席郎的家乡调查县令贪污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