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不爱看这种文艺片,可是欣对每部新片都怀有热情——上次就拉着华,一起去看了场《红樱桃》。
想起那次看《红樱桃》,华不禁偷偷笑起来:那天在去地质礼堂的路上,他逗闹着一定要吻欣,而欣则仰起头,往后笑着躲闪,腰在华的手臂上弯成很好看的弧线——两人一起组成一道蛮浪漫的风景,引得一群刚好路过的港台游客一齐回头、一齐发出“哗’的一声赞叹,害欣吃了一惊,把小脸涨得通红。
“你是我生命中的亮点、你是我生命中的亮点。。。。。。”银幕上的男主人公对一位少女反反复复地说着,华心里一动,知道欣会被这类话感动,就侧过脸去看她。果然,欣安静了,专注地聆听,剧院中闪闪烁烁的光线,仿佛接纳了她的灵魂,跳跃着,象不安份的脉搏。
“你是我生命中的亮点。”
散场的时候,欣是在椅子上愣了一会儿才站起来的。女孩子真是容易入戏,华默默收拾起一大堆没吃完的零嘴,心里窃笑。
两人随着人流缓缓走出来,外面早已入夜,街头份外热闹,他们不约而同地回头看看影院大门,那块“为往事干杯”的大型招贴还在秋风中招摇着它诱人的色彩。华耸耸肩,往事就是这样诞生的。
路上有风,大小刚好推得动满地落远的天幕中,星光或明或暗地闪烁着,与大地的孩子——那万家通亮的灯火——相应生辉。
秋风卷起落叶,把它们向无尽的黑暗的那一头推送过去,匆匆地,也象是卷送着无数孤独的灵魂;
是些快乐的灵魂——悲伤又快乐、无奈又欢欣,慌慌张张地奔赴命运的宴请,一路留下萎零又干燥的芬芳;
宽宽的道路象是一座广场——落叶的广场;落叶在广寥的世界里盘旋飞舞,托承起所有留恋生命的魂魄;
往事早巳碎为尘烟,轻轻地踏上去,激起纤细的波涛。。。。。。
两个人笑够了、闹够了,就依偎着走在这虚幻的波涛之上,心里都有一份奇怪的感动。
信:
欣——远方的:
说起我正在写的这些文字,一直没有个自己喜欢并认为贴切的名字。你曾为她起名叫“秋天”(还记得吗——在凯宾斯基饭店的点心屋里,我们一边喝咖啡,一边为这个名字绞尽脑汁),我却总说“雪白”更好。。。。。。其实都不能概括这一切,这些落叶般的往事;也不能概括我的心情——空旷的、落寞和寂寥的心情。
如今,你已离我两月有余,是在远方的某个世界中生活了。你快乐也罢、忧愁也罢,均是此时此地的我无从猜透的谜题。
正仿佛我的身影,因为远离着你,终将退出你的视线一样。今天,有春雨敲打着屋上瓦楞,从阁楼的小窗望出去,天灰蒙蒙,远近全是飞烟——雨与梦的烟尘。
就这样书写着你我的故事——那些最坚强的灵魂也无力承受的伤痛。
也许正是因为当初的美,才令今天回忆起来越发艰难吧?往事如珍珠般串在痛苦的链子上,我心何如?
这是个有细雨的清晨了,从夏末到冬尽,是你我的世界,唯独少了春天。
而今确是春天了,我枯坐窗下,被思念和记忆的潮水冲刷,一遍遍,消沉在我内心最深处,仿佛沐浴千年风霜的断壁,坍塌了、破碎了,难以完整之躯拥抱春光。
我想你。。。。。。
这故事既已成为过去,就叫她“落叶广场”吧。
1996年6月5日
记忆之潮仍旧溯回到那个秋夜。。。。。。
打破沉默的是华,他模仿起一部叫做“八喜临门”的电影台词:
“罗密欧啊,罗密欧,你为什么叫罗密欧呢?你既不姓罗密、你是那么地甜蜜。。。。。。哎呀,对不起,导演,我念错了,重来一回好不好?”
这是一段颇具喜剧效果的独白,关键在念词时要同时夹杂进大舌头的含混。粤语系中不伦不类的普通话,以及呆呆傻傻的表情和手势。
华每次模仿这段台词,都能引欣大笑一阵,笑过后,欣总会推着华的肩膀:
“你模仿能力很强,干嘛不去学语言?”
这次也不例外,欣的激赏,令华忘乎所以,对着欣,在马路上旁若无人地朗诵起莎翁的诗来,可是念着念着就变了味儿,反反复复地只剩下几句(大多还是临场杜撰的):
“啊!亲爱的姑娘
您的双眸就象那璀璨的星辰
照亮了我悲伤的心
啊!您从何处获得如此强大的力量
轻易就占领了我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