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1

谢亚儿最终去了日本。她是洛州护校毕业的，学的护理专业，严格讲根本算不上医生。但家里人脉广，三转两转，就把她安排到轻松悠闲的金马集团做了厂医。

这次能去日本，是孙总的安排。做通了所有人的关系，孙总把谢亚儿请到了家里。孙总老婆是谢亚儿表姐，两家住的又近，平时走动频繁。

“我又不懂摩托车，让我去日本干啥？”谢亚儿依然反对。

“多少人想去都没机会，你可别得了便宜卖乖。”表姐没好气的打断她。

“谁想去就让他去，反正我不去。”谢亚儿一直怀疑张海强的离职，是孙总暗自捣的鬼，只是自己不能明目张胆的问他，心里一直憋着火。去日本虽然能领略异国风情，但她现在可没这个心情。

“再说，刀把儿怎么办？胡波平时人影都见不着，我再出去了，孩子成了没爹没妈的孤儿了。不行，我可不舍得。”谢亚儿补充道。

“你儿子平时你管什么了？接送都是老人的事，吃住都在爷爷奶奶姥姥姥爷那里，你一个甩手掌柜的，在不在有什么区别？”表姐不屑的说。

看谢亚儿还是不同意，孙总清了下嗓子，慢声拉气的说道：“亚儿，你要明白，让你去日本，并不是我搞什么特权，这是厂里的决定。市里给集团定了调子，要多元化发展。集团正在研究，准备在海南收购一家制药厂，现在厂里需要这方面的人才。你刚好是学这个的，去日本接触一下人家先进的医药技术，回来后厂里会另有安排。你总不可能在医务室干一辈子吧？你这次去是两个任务，除了作为随队的医生之外，最主要的就是跟日本的三井制药好好学习一下，这方面集团已经搭好线了，你去了随时听从安排就行。”

谢亚儿不再说话了，虽然她仍然觉得孙总的话水分太多，但实在找不出反对的理由。她总不能拒绝工作上的安排啊。

恨恨的看了一眼笑容可掬的孙总两口子，谢亚儿的脑子里依然想到的是已经离职的孙海强。

跟孙海强到底算什么关系，谢亚儿自己也说不清。普通的一句情人关系，似乎并不能完整的概况两人的关系。对张海强，谢亚儿不仅仅是因为身体的需要才接纳了他，她觉得肯定还有其他方面的因素。第一次见他是因为断指事故，这个年轻的新人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特殊的印象，普普通通的一个刚走出校园的学生，身上还保留着涉世未深的学生气息。

但第二次在孙总家里遇到张海强，就让谢亚儿的心里震撼了一下。一个毫无根基毫无关系的新人，拎着礼物贸然登门，只凭这点，谢亚儿就佩服张海强的勇气。看着在门口拘谨的不知所措的张海强，她忽然对这个男孩心生怜悯，主动招呼他进门而且答应替他向孙总传达。

女人对一个男人有了怜悯之心，往往是恋情的开始。所以她才能容忍张海强的那次冒犯，而且似乎是有意识的引导着他，一步步的走到今天。

每当深夜独自一个人躺在床上，想着跟张海强的交往，谢亚儿的心里既是激动又是后怕。毕竟自己有老公孩子，跟张海强的不伦之恋万一曝光了，对自己对家庭对孩子都将是极大的伤害，自己和张海强也肯定会身败名裂。虽然在金马集团偷情的事情并不少见，但那都是年轻女孩主动往男人身上贴，或者是一对已婚男女对婚外激情的迷恋，自己这样的少妇与未婚男青年之间传出绯闻，那轰动效果绝不是他们能比的。

但偷情的乐趣就像是鸦片，沾染上一次就让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谢亚儿自责自己的逾礼出轨，同时却又无比激动的期盼两人下一次的约会。

躺在张海强的臂弯里，谢亚儿平息了一会儿自己的情绪。激情过后是人最冷静的时刻，虽然身体的舒适让内心更加柔软，但大脑在短暂的短路之后如电脑重启后一样敏捷。

“海强，我下周就去日本。”谢亚儿抚摸着张海强结实的腹肌，小声说道：“学习一年，半年才能回来探亲一次。”

张海强正回味刚才的勇猛，没明白谢亚儿的意思，拍了拍她的肩头，玩笑着说道：“半年时间也不算长，我忍得住。”

谢亚儿幽幽的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停顿了一下，有点为难的说：“我们也不能一直这么下去，正好借这段时间，你找个正式的女朋友吧。”

张海强的身体明显的僵了一下，他咕噜一下爬起身子，俯视着谢亚儿，问道：“为什么？是不是他知道了？”

“他”是指谢亚儿的老公胡波，这是张海强一直最顾虑的事情。自己一个人，不管怎样谁也奈何不了自己，但谢亚儿是经不住任何波折的。

“不是。”谢亚儿爱怜的把张海强的头搂在自己胸前，说道：“我考虑了很多天，我们俩这种关系见不得人，别人要是知道了，我倒是无所谓，大不了离婚，跟儿子也能过。但你还没结婚，以后想找个合适的人都难了。

“那我就跟你结婚。”张海强斩钉截铁的说。

“我家里人是不会接受你的。”谢亚儿苦笑了一下，张海强的话肯定出自真心，这一点她不怀疑，但却是不可能的。

“咱俩的关系，从明天开始就是普通朋友。以后就算见面了，也不能再有超过普通朋友界限的行为。你别生气，我们这么下去，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估计孙哥已经怀疑咱俩的关系了，虽然他没说破，但把我支到日本去，肯定有这个意思。”谢亚儿慢慢的说着，语调平缓，声音温柔，但双眼却满是泪水。

“先不管这些，等你回来了，我们再做决定。”张海强不容置疑的否定道：“我知道我给不了你什么，不管是物质上还是精神上的，我都什么没有。但如果是因为分开一年你就不相信我能等你回来，那你就错了。趁这一年你不在，我一定好好干，等你回来的时候，希望能给你想要的一切。”

“你没明白我的意思。”谢亚儿轻声细语的说道：“咱俩的事儿不牵扯别的方面。但现实摆在这里，我不能耽误你一辈子。海强，你是男人，男人就得当断则断。我们好的时候，就掏心掏肺的好，该分开的时候，就要利利索索的分开。这样对咱俩都有好处，没坏处。也不枉我们好过一场。”

震惊之下，张海强明白谢亚儿是真的决定放开这段感情了，他感觉心里像被坠了块石头似的沉重，但也知道谢亚儿说的有道理，他俩这种关系，迁延日久，对谁都没半点好处。

把头埋进枕头，张海强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说的没错，但我舍不得。”

谢亚儿眼里的泪水终于流了下来，她不怀疑张海强的真心，但她知道他们俩最后的结局，要么是悲剧，要么是闹剧，除此再无其他。

2

洛州金石科技有限公司的办公地址，已经不再是科技市场二楼那个偏僻的角落了。

罗亚平新的办公室位于洛州经济开发区内，著名的财富中心广场十八楼。整个财富中心广场大楼外观是圆柱形，圆柱的中心是方形挑空，大楼的横切面看起来外圆内方，就像一枚古代的钱币。这也很好理解，毕竟名字叫财富中心，大楼设计成铜板的形状是理所当然。十八楼很多人并不喜欢，因为有十八层地狱的说法，但罗亚平并不在乎，一八就是要发，做生意不就讨个好口彩吗？

十八层里的公司有七八家，罗亚平的位置在东北角，在整个楼层里，这算不上最好的位置。本来依着他的关系，租几间朝南的房子并不是多大问题，但罗亚平有个熟人，精通风水，根据整栋楼的布局和坐向，认定大楼的财位在东北向，罗亚平毫不犹豫的听从了他的意见。

靠着父亲的关系，罗亚平用别人不敢想象的低价，租了东北角四间办公室，作为自己公司的办公场所。

出了十八层电梯右拐，是一道自制的玻璃门，门边的墙上挂着一块铜牌，上面写着洛州金石科技有限公司几个红色大字。走进玻璃门，迎面的形象墙上是一个硕大的公司logo，形象墙前面的接待台后面坐着公司的助理，每天都是跑进跑出的跟各个部门打着交道。在接待台前右拐，是一个由一圈沙发组成的会客室模样的房间，客户来了后会在此处交流休息。从会客室的推拉门进到里间，则是一个很大的通间，这是业务员们办公的地方，业务部的牌子就贴在推拉门的一边。蓝色的隔断相对的两个是一组，一共十组。隔断的一边有两个单独的房间，都是透明的玻璃门，门上分别标示着经理室和会议室。从会议室门口前的玻璃门进去，里面又有两个房间，最里面的房间是防盗门，平时都是关着的，显然就是财务办公的地方。而罗亚平的总经理办公室，就在财务室和会议室之间。

总经理办公室面积大概四十平方左右，靠窗的地方是办公桌，办公桌后面的书橱里摆着几排包装考究的书，每一本都很厚，虽然都是名家名著，不管是经济类的还是文学类的，罗亚平一本也没看过，都是摆那里做个样子的。办公桌前面是两个真皮沙发，沙发前面的茶几上摆着一盆罗汉松的盆景。

办公桌与门之间，是一个硕大的c形根雕茶几，台面大概都有三个平方，四周刻着几条盘旋着的龙，很是传神。茶几凹进去的地方，是主人的座位，坐在那里，给进到办公室的客人泡茶倒水。客人们则隔着茶几坐在对面，那里有五六个同样是根雕的矮凳。

根雕茶几是别人送给父亲的，放在家里太过扎眼，让他顺手牵羊搬到了办公室。

用了不到两年的时间，罗亚平完成了从科技市场一个不入流的小柜台到黄金地段写字楼的转变。

财富的积累不能让罗亚平满足。自己的公司没有一手的产品，只能做别人的二级代理甚至三级代理，这就意味着自己利润的减少和风险的增大。并且现在的业务都是建立在父亲的关系基础之上，随着父亲职务的变换也存在着未知的风险。寻找一款属于自己的产品，培养一支独立的销售队伍，建立属于自己的客户群体，就成了他现在必须要考虑的事情。

偶然的一次翻看行业杂志，罗亚平看到台湾的台远电气招商信息，台远电气的产品涵盖了目前他经销的所有产品类别，而且是刚刚进入大陆市场，正在招揽省区一级的独家代理。

目前罗亚平做的产品，并不固定哪个品牌，以日本品牌居多，像三菱，富士，三肯等都有，偶尔也会有西门子,abb等欧洲品牌。但这些品牌都是价格高，架子大，自己想跟上家要个好的价格，往往非常的困难。而台湾品牌虽然档次名气方面不如欧洲品牌，但与日系品牌比起来，差别也不算很大，而且价格有相当的优势。所以他当机立断的去了趟上海。

与台远电气的谈判总的来说还算顺利。刚开始他们并没有重视这个看起来毫不起眼的年轻人，洛东省内自动化行业叫得响的代理公司有很多家，洛州金石科技却籍籍无名。但这个年轻人的口才和魄力让他们改变了看法，虽然他入行时间不算长，而且并不懂技术，但却有着一股让人钦佩的冲劲，这正是他们这种新入场品牌所需要的。

技术人员并不稀缺，稀缺的是对品牌的迫切，对市场的渴望。

代理权虽然拿到了，但条件还是很严苛的。台远电气对代理公司的公司规模，业务人员和技术人员的数量都有相应的规定，业绩按年，按季度分别进行考核。考核的结果如果达不到要求，那将调低代理权限，取消返点，而且会培养当地新的代理商以取代之。

有压力自然就有动力，罗亚平打算好好的干一场。

首先要做的就是更换办公场所，这是一个公司的脸面。窝在科技市场的角落里，不是长久之计。

其次就是组建自己的销售队伍，靠以前自己单枪匹马带着手下那一两个人，是完不成台远电气的任务的，更谈不上公司将来的发展。

当然他们这种代理公司的构成并不复杂，业务部门是重中之重，其次是财务，技术和售后服务这些辅助部门。技术就交给孔庆永，这人技术老练，为人踏实，是值得信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