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一早,嫣儿便差人到罗府,请罗长林到心斋茶室一叙。罗长林心头大喜,他早就听闻这司徒嫣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且冰雪聪明心性高傲,自己曾几次想约她都吃了闭门羹,虽也有幸与之见过几次,但却远远不能尽兴。虽说他是兵部尚书的儿子,但自从父亲屡次被皇上斥责后,便被父亲多次告诫一定要低调,绝不可惹事,所以本想多次对嫣儿用强的心思也一次次被压制了下来。可有些心思往往不动则已,一但动了便是一发不可收拾,反而越压制越厉害。
且他听说这嫣儿似乎与曾无庸走的近,心中尤其痛恨,曾无庸确实玉树临风,非自己这残缺之躯可比,在嫣儿面前,他着实有些自卑。那女子娇俏可爱,却是聪明无比,撩得他心头直痒痒。虽此时是非常时刻,却也按捺不住一颗蠢蠢欲动的色心。
一听那扎着可爱小辫的侍女说起是嫣儿姑娘相邀,罗武早已欢喜雀跃了,一迭连声地答道,“好好,你去回复嫣儿姑娘,我马上便去,马上便去。”
小侍女抿嘴笑笑,一甩小辫便回红袖坊复命去了。这边罗长林则不敢向自己的父亲禀报,也未告知正妻一声,偷偷儿地便叫了一乘软轿往心斋茶室而去。
嫣儿姑娘今日打扮得尤其楚楚动人。她不似其他青楼女子般浓妆艳抹,也不似那些女子披红挂绿俗不可耐,一袭淡紫纱裙衬托窈窕身段,杏仁脸蛋薄施粉黛更显清丽脱俗,翠绿步摇随着莲步缓移轻轻晃动,更显灵动可人。
罗长林是好色之人,见过的美女无数,比嫣儿更美的女子也有不少,可那些女子无不主动对其投怀送抱,反倒少了挑逗和追求的乐趣,偏偏这得不到的却成了心口那颗朱砂痣,时时想着念着。
因此,一进门,见嫣儿姑娘娉娉婷婷袅袅娜娜地正在洒满阳光的楠木花窗边烹茶,那一举一动丝毫都无风尘女子的艳丽,却如江南佳人般才色俱佳,顿觉怦然心动。
嫣儿见罗长林推门进来,并未起身,只是微微抬头浅浅一笑,仍然继续手中的动作。微抬手,轻移盏,茶壶举高倾斜,茶水如抛物线般优雅倾泄,茶水与茶杯撞击之声控制得也恰到好处,令人闻之心动。嫣儿是跟着攸乐学过最正式的烹茶流程的,所以简简单单的动作由这妙人巧手做出,仍有别样的韵味。
而此时,在罗长林的眼里,看不到嫣儿的烹茶如何优雅,也闻不到满室茶香,他只见到了那淡抹胭脂的面颊如春日桃花般娇艳,轻点了唇脂的小嘴如樱桃般诱人,上下翻动的纤纤细手如玉葱般白嫩。
所以,当嫣儿含笑将漾着茉莉清香的茶杯递至罗长林眼前时,罗长林只急切地握住了那双柔滑细嫩的小手。
“嫣儿姑娘。。。”
这声音里传递出无限的欲望,令嫣儿内心不禁一阵作呕,但面上却笑容丝毫不减,任罗长林握了她的手,只柔声道,“罗公子,请先喝茶吧。”
罗长林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急躁了,忙稍稍克制了一下满溢的yin念,接过那温热的茶杯,顺手便放在一边的桌上,双眼丝毫不挪动地盯着眼前的可人儿。
嫣儿轻轻将自己的手挣脱出来,脸上的笑意渐渐消失,一双灵动慧黠的大眼睛里却开始慢慢闪现点点泪光。
罗长林一惊,忙道,“嫣儿姑娘,这是怎么了?”
“罗公子,今日请你前来,实是有事相求,还请罗公子不计较嫣儿之前的怠慢疏远,对嫣儿施以援手。”
别说是自己倾心的美人开口了,即便是一个稍有姿色的路边女子梨花带雨地向他求助,也会激起此人英雄救美的豪情,忙问道,“嫣儿姑娘有什么难处,但说无妨。”
嫣儿眼中的泪珠此时已然滚落,颤声道,“嫣儿自幼长于歙州,孤苦无依,三年前到京城谋一条生路,本是无欲无求,只愿此生能寄于青楼,并不想攀龙附凤,因此标榜只卖艺不卖身,也几乎很少私下见客。京城遍地达官贵人,多是明理讲理的,蛮横用强的毕竟只是少数,便如罗公子这般谦谦君子,只会令嫣儿心生爱慕。”
这话听来犹如吃了蜜一般甜,罗长林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谦谦君子,也不曾想到自己在美人心目中竟然是如此美好的形象,更是将一腔毛毛躁躁的意念强压下去,端坐于嫣儿身侧,让自己真正变成谦谦君子。
“可是,这世上总有例外,嫣儿也从不指望自己能如此幸运,碰到的都是好人圣人,但也未曾料到这天子脚下竟然有如此无赖狠辣之人。”
嫣儿说至此,声音开始发颤,眼里流露出的也尽是恐惧。
“到底怎么回事,说出来我给你做主。”罗长林一腔豪情被激发出来。
“那三品大员曾乘风之子曾无庸,自我入京后便开始对我纠缠,最开始还是甜言蜜语,见我不愿私下结交,便软磨硬泡,带着我出入各种场合,对外宣称我和他情投意合,制造二人必定能走至一处的舆论。慢慢地却开始原形毕露,此人表面上仪表堂堂正人君子,实则卑鄙龌蹉,总爱算计他人。
有一次他提起兵部尚书罗公子您的父亲,说此人心怀鬼胎有谋逆之心,我虽不曾见过罗大人,但和您倒是见过几面,您为人诚恳对人和善,嫣儿不相信您的父亲会是大逆不道之人,因此便反驳了一句,谁知他二话没说便对我大打出手。
我实在未想到此人堂堂的外表下竟然是如此恶劣的品性,当即表示要与之恩断义绝,他则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将我拳打脚踢,打得我近乎晕厥。后来见我实在无法动弹了,才差人帮我去新买了一身干净衣衫让我换上,又将我重新梳洗打扮一番,才体体面面地送回红袖坊。谁也看不出我被他打到近乎半死,当晚我向嬷嬷哭诉,才知他竟然也威胁了嬷嬷,绝不可将此事扩散,否则他要来拆了红袖坊。”
“岂有此理?”罗长林拍案而起,不仅是因为自己倾心的人竟然被曾无庸毒打,更因为曾无庸透露了一个通天的大秘密,谋逆这样严肃而隐秘之事竟然会随随便便对一个娼妓讲出,可见这曾无庸有多不靠谱。
他曾无庸算什么东西,我捏死他也就如捏死一只蚂蚁一般,他竟敢污蔑我父亲,还敢毒打你,威胁嬷嬷,嫣儿一个无权无势的女子,竟然也知道谋逆之事,不是他曾无庸传出去的还能有谁。所以,此时,对于嫣儿的话,他是深信不疑的。
“还不仅如此,”嫣儿泣道,“前些日子他还到红袖坊,说要我嫁给他,我知他只是个伪君子,自然不肯,他却冷笑着问我,是不是想让红袖坊所有人与我一起陪葬。”
“前些日子?”罗长林不禁有些起疑,兵部开始监视曾家大约有一周左右了,曾无庸还能到红袖坊?
“是,大约一周前。”嫣儿凝神细思,“应是六月初八那日,我记得很是清楚,因为每月初八红袖坊都会举行一年一度的琴瑟竞艺大赛,那日大赛刚结束,他便来了。”
罗长林推算了下,对曾家的正式监视正是从六月初九开始的,看来,这之后曾氏父子确实是再未出门了。他拍拍胸脯,哈哈大笑道,“嫣儿姑娘尽管放心,知道这些日子曾无庸为何未去红袖坊继续纠缠你了吗,因为他来不了了。”
见嫣儿一脸困惑,罗长林又得意洋洋道,“曾氏父子找死,竟然敢公然诋毁我父亲,现在,兵部已将曾家包围,他们父子二人插翅也难飞出来了。”
嫣儿听到这些,本是眼里放出光来,可很快又暗淡了下去,“罗公子,我相信您父亲和您都是正义之人,对曾氏父子的小人之举看不惯,可他父子二人毕竟贤名在外,谁也不知他二人的丑恶面目,兵部对他们的监管也只是暂时的。管得了一时,却管不了一世,我和红袖坊迟早仍会被他纠缠威胁,永无宁日啊!”
“这点你放心。”这下轮到罗长林的双眼放光了,“待八月十五过后,这曾氏父子二人便会死无葬身之地了,这段时间,还请嫣儿姑娘多多忍耐,反正他父子二人如今被严密监视,他曾无庸想去红袖坊骚扰你却是绝无可能的。”
嫣儿接过罗长林递过来的一方罗帕,轻轻蘸了蘸眼角的泪,罗长林看去,此时嫣儿的双眼更透亮,仿佛是被泪水冲刷得更清澈了,不禁更加心动。
正欲伸出一只手去,嫣儿却道,“曾无庸那小人着实可恶,我是再也不想再见到他了。只是,嫣儿不明白,为什么要等到八月十五以后呢?”
“呃……”罗长林一时语塞,即便再想和眼前爱慕的姑娘暧昧,这类掉脑袋的大事却不是能随随便便与外人说的,“嫣儿姑娘不必知道得如此详细,只需静待结果就好。”
嫣儿点点头,展眉笑道,“嫣儿信得过罗公子,罗公子说八月十五就绝不会拖到八月十六。待那姓曾的再也不能来纠缠我,我也便能重获自由了。”
“嫣儿想要自由吗,可是那红袖坊方寸之地,将姑娘长年累月困住,怎能叫重获自由呢?”
“嫣儿自幼便是苦命之人,能有一个地方愿意收留,于我便已是自由了,至于像平常女子那样可来去自在,或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庭,嫣儿是不敢奢望的。”嫣儿长叹一声,“本以为那曾无庸对我有情有义,我也正在犹豫是否该跟了他从良,可谁知遇人不淑,如此可怕之人,幸而及早发现了其真面目,不然嫣儿便会陷入魔窟了。”
“嫣儿姑娘想从良?”罗长林心头荡漾,激动不已,对此女子,他确实有娶回家的心思。反正家中已娶了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父亲虽偶尔批评,却也未强行阻止过,何况八月十五过后,若是顺利,父亲便是九五至尊,自己则是一国太子,到时候娶几十个都不算多,何况多这么一个女子呢?
见嫣儿忽然面带娇羞,更是刺激了他的大胆念头,心头冲动不已,伸出手便紧紧将嫣儿拥在了怀里。温香软玉,无限温柔,罗长林感觉到怀里的姑娘似乎也没有反抗,反而发出轻轻的呢喃之声,这无异于是在烈火上浇了一桶油。
罗长林的手正要开始上下游走之时,整个身体却突然被推开了。这变化太猝不及防,罗长林一脸惊讶地望着嫣儿,却见嫣儿正呆呆地望着自己身后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