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微尘面上掠过了一丝深重的无奈与悲哀。只有在这里,在这绝无外人敢来的他独一无二的世界中,他才恢复了自己,恢复了他的本元,他的隐于温文儒雅背后的真实面貌。
迷于陈冥冥,是他的无奈。他痛恨谭振衣。但他知道,杀了谭振衣,是毫无用处的,陈冥冥绝不会就此移情于他。他头脑绝对的冷静,绝对的清醒。他要把陈冥冥的心一步步地从谭振衣身上移到他身上来。他没有绝对的把握,但他要去试一试,一定要去试一试,毫无反顾地绝不犹豫地去试一试,以他的性命、荣誉、武功、智慧、万贯家财去试一试。
他没有致胜的把握,但他是个赌徒,这场决斗他一定要赌一赌。
他的万贯家财本就是在赌的过程中累积而成的。
他也是以赌才建立了他无可匹比的江湖声望的。
每一次赌,他从未悔过。
但是他从不打没把握的仗。
只有这一次,是例外!
谭振衣看似年轻毫无锋芒,但他那镇定、冷静,却只有更使人心寒。
他一直测不出他的高低深浅。
所以他也一直不敢轻易出手。
在满意客店,他看得出,谭振衣目中有怒火,有悲愤之气,他虽然精神几将崩溃,他几乎已打垮了他,但他依然不敢出手。
他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出手,结局只有两个,一个是自己死,一个是谭振衣死,绝不会有第三个结局。
因为那时的谭振衣不是只病猫,就是只猛虎。
他实在看不出在那种情况下谭振衣倒底是病猫,还是猛虎。
而一个处于“猛虎”状态下的谭振衣,他是绝对没有把握致胜的。
所以他只有退。
他只有等待更好的时机。
他不想这么轻易地就将生命赌在这糊里糊涂、成败不明的一役上。
他缓缓退出了秘室,喀的一声,秘室门关上。
他手伸向了一根淡黄丝线,一拉,叮铃铃,丝线彼端发出了铃声。
随即门口出现了两个人,一老一少,老者须白如雪,沉稳镇定;少者背负利剑,锋芒毕露,跃跃欲试。
两人站在门口,没有进房间。没有司马微尘的命令,任何人也不敢进这房间的。
“庄主,有何事吩咐?”两人恭恭敬敬地问。
“赵飞龙,张天虎,立即带领龙虎十八强去袭击谭振衣,看看他现在反应有没有迟钝?”
“是。”
两人毫不犹豫地去了,瞬间消失不见,没做一点点的停留。
这是司马微尘忠诚而勇敢的本钱之一。他只要一声令下,有无数人可以立即为他去卖命。
这也是他赖以立足江湖的根本。
没有这些,他的万贯财产、荣誉、地位、权势、甚至性命转眼间就会消失。
有了这些,他就有了一切。
所以好多好年以前,他自从祖辈手上接过这支力量时,就着力加以扩大。这支神秘的力量已扩散至江湖每个角落,他的权势已无所不及。
而龙虎十八强只是其中比较强的一支而已,虽非微不足道,但也绝不是他最雄厚的力量。
他派出这支队伍的目的,也很明确,只是为了试探,试探谭振衣现在的战斗力。
等赵张二人完全消失在黑暗中之后,司马微尘坐了下来,静静地坐在他那张舒适而宽大的座椅中。
他打开一瓶珍贵而香醇的酒,拿过一只高脚的晶莹光润的酒杯,斟满,饮下,又斟满,再饮。
他悠悠闲闲地喝了半个时辰,等全身心都达到最舒适的状态时,他站起身来,向一扇偏门走去。打开偏门,是一条黝暗长廊。
长廊尽头,是一扇漆成白漆的铁门,打开铁门,是一条秘道。
这里是他的禁区,没有他的命令,谁也不敢走进这房间,甚至走近,所以普天之下,也只有他一人知道这条秘道。
这条秘道不但是他秘密外出、暗控江湖的路线,也是他早准备好一旦有险、遭困、遇危的最佳脱身之所。
一个人身在江湖,总是什么事都可能发生的,纵使你声威如日中天,权势炙手可热,也一样不例外。
因为江湖,是深奥浩瀚、诡谲变幻、无人能事先预测的。
所以,早在二十年前,他就修好了这条秘道。
给他修筑秘道的人全死了,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死了,或病死,或意外事故,或殴斗致死,或遭情杀、仇杀,或为钱财而死,在不到半个月内,无一幸免。
但是却无一人怀疑到他身上,甚至无一人怀疑这些人是被人害死的。
这就是司马微尘的厉害处,他手段的高明处。
这件事司马微尘自己也一直很得意,他做得毫无破绽,没有露出任何一点使人觉得可以怀疑的地方。
今天,他又要用到这条用生命与鲜血铺成的秘道了。
往常他凡要用此秘道出去的时候,总是为了他独霸江湖、纵控武林的目的而出。
而且,他也不常用。
但是今天却例外了,这一段日子都例外了,他不但常常从这条秘道出去,而且出去的目的只有一个。
去见一个人。
一个女人。
一个总在温柔的房间中温柔地等着他的温柔美丽的女人。
每一次去,他都能得到满足。从陈冥冥身上不能得到的,在她身上全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