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说完这句话,谭振衣背部肌肉突然绷紧。
他感到身后已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身上带着满腔的杀气。
这自然是个可怕的人,想杀他的人。
但谭振衣眼中并无畏惧,只是有看疑惑,深深的疑惑!
只因为这杀气很熟悉!很久很久以前他就已经接触过这杀气!
他绝不信在这里还可以碰到这种杀气。
*
谭振衣不是杀手,不是刺客,但他却比杀手更杀手,比刺客更刺客。
他象刺客,象杀手,并不是说他比刺客、杀手更冷酷无情,更残忍坚韧。
而是说他对敌时很象杀手,高级的杀手,第一流的刺客。只要他与一个人对过阵,他可以不必看那人的面貌,甚至身躯,但多少年以后,他再跟那人对阵,仍然可以立即认出对方来。
他凭得就是杀手间那种奇异的感应,如野兽般灵敏的触觉。
每一个杀手都有杀气,但每一个人杀人的时候杀气都不同。
不但杀气的强弱不同,范围不同,而且杀气的正邪也不同,角度、气势、风范,虽有大同,更有小异。
一个久经战阵、奔波江湖、经常被人追杀和杀人的人就能分辨每一个人这大同中的小异。
就根据这点滴细微的小异就可以知道来的人是谁。
谭振衣无疑是个久经战阵、奔波江湖的浪子,他经常被人杀,他经常杀人,他从被杀与追杀中练就了这种奇异的本领。
他还是一个武功莫测的高手。
武功高的人通常头脑都极清醒。
头脑清醒的人记忆力也定不会差。
所以谭振衣立即想起了这个人。
谭振衣瞬时间只觉周身的热血都往上涌。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忍住自己不回过头去瞧一眼。
但不敢去看,并不是不想去看。
他不敢去看,只因为他绝对绝对不相信感觉到的是真的。
他宁愿认为这是在噩梦中。
他宁愿从噩梦中惊醒,宁愿惊出一身冷汗来,也不愿见到这个人的脸。
这至少比面对现实好,至少要好过一千倍、一万倍,甚至可能还不止。
这时候,就算有道巨雷向他打来,他也不想闪避;天上落下刀剑来,他也宁愿挺着。
就算有刀剑落下,焦雷轰顶,他也认为比现在好得多了。
至少一死之后,眼不见,耳不听,就不会有任何烦恼了。
但现在他偏偏要面对这个事实。
他偏偏回避不了这个现实。
他倒底见到了什么?
谭振衣来自一个古老神秘的家庭,古老的大家族。
他的家深隐在一座幽静安谧的小山坡上。在他家的周围,是一些热情而爽朗、开放而活泼的苗家男女。
所以他不但有大家的气派、少爷的气质,还有苗家的热情、纯朴。
只因他少时本与苗家少男少女玩在一起,自然深受他们的感染。
在一个夕霞满天、落日如金的美丽而恬静的傍晚,在他家后院山坡的那条清澈的小溪边。
四周蝴蝶飘舞,百卉争艳,他挽着裤脚、操着网兜在小溪中捞捕鱼虾。
那时他正天真热情。
他清楚地记得,那时他只有十六岁。
他正专心致志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忽然山坡后传来一阵清亮柔美的歌声。
歌声越过山坡,越过树丛,直灌入了他的耳朵。
他一听之下立刻就迷了。
他的眼睛向歌声传来处看去。
他立即就看到了她。
那是一个陌生的女孩,他从未见过的女孩。
这一带的女孩没有一个他不认识的。
所以他立即就走了过去,问道:“小姑娘,你是谁?”
那女孩的脸立刻就羞红了,红得很好看,妩媚而清丽,就象从树上刚刚摘下的红苹果,还带着清新的青春的气息。
那一天他们就相识了,结成了好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
那女孩就叫纪阿紫,是新近两年搬来的,从遥远遥远的无量山搬到了这里。
三年后,那女孩成了她的妻子,第二年,他们就有了个同纪阿紫同样可爱的女儿。
再三年后,他家就遭到了厄运。纪阿紫死了,家里所有的人都死了,只有他一个人逃了出来。
奔波江湖的六年来,他没有再找过其他的女人,连想都没有想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