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露二人与小二攀谈之时,晓昇已然回到山中。晓昇本是尊师命,下山到青堰古城送药,不想偶遇唐露遭恶汉围堵,义愤填膺,仗义执言,结果被壮汉打伤,与唐露分开后,便匆匆赶回青堰书庐。
一进书庐庭院,正遇师弟——郑恒益,捧着竹筐,在院内晾晒药材,晓昇忙问:“师弟,师傅可在正堂?我送药回山,去与师傅复命。”
郑恒益回头应道:“师傅在正堂饮茶。”抬眼望见晓昇胸口一个脚印,头发有些凌乱,左肩微沉,忙放下竹筐上前搀扶道:“师兄,这是又在山下遇到恶人?怎么伤成这样,快,我先扶你回房敷药吧。”
晓昇言道:“多谢师弟关心,不打紧,师命在身,我先去复命,你去晾晒草药便是。”说着向正堂走去。
正堂大门两侧一副楹联:“云作玉峰时北起,山如翠浪尽倾东”,倒是写尽这青堰山的幽静之意,也写出了这青堰居士风淡云轻的雅士情怀。正堂之上,居士正在饮茶,只见他鹤发童颜,双眼有神身姿飘渺,三千银发洒落肩头,微微泛着光亮,一身青衣,腰间系一条苍蓝丝绦,无风自舞。
晓昇走进正堂,强忍疼痛躬身施礼,还是轻声“哎呦”了一声后言道:“师傅,我回来了,药已送到,特来复命。”
青堰居士放下茶碗,忙唤晓昇上前,轻按肩头几处,晓昇咬牙强忍不敢吭声,只见居士手掌一捋,向外一掤,然后轻柔几下,晓昇瞬感轻松,居士言道:“只是筋络受阻所致,不碍事的,回头下去用活血化瘀之药,搓揉便可,切勿着了寒凉,落下病根。”晓昇忙躬身称是。
居士缓言道:“晓昇,为师知你心底良善,且有正念,可这世间之恶,教化需循序渐进,不可横冲直撞,需得其法。天道循环,五行相应,阴阳相济,善恶自有报,不能强求;正如:“利锁名缰,笼络许多好汉;晨钟暮鼓,惊醒无限痴人。”一切皆有机缘。今日你也辛苦了,快去休息吧。”晓昇谢过师傅教诲,躬身退下。
居士看着晓昇的背影,心中暗想,“这紫薇星宿终要显世,只是冲破尘雾,历经世间的锤炼,这孤苦,终非常人可知啊!”
晓昇走到院子,师弟郑恒益忙跑上前来说道:“师兄,有无大碍,快快回房,我帮你敷药。”这郑恒益本是富贵人家子弟,因与父母出行,路遇盗匪,家人惨遭杀害,逃亡到这青堰山,居士见其可怜,又生的聪慧,便收为弟子,与晓昇相伴长大,感情甚好。只见郑恒益拿出活血化瘀之药,用药杵捣碎,放于纱布包好,放在晓昇青瘀之处边轻揉边说着:“师兄啊,救人总是好的,师傅也说仁心为本,可你也要量力而行啊!世上那么多的不平事,你哪里都管得过来?更何况,这世道本就不平,何来公道?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强、更有势力,才能护得住更多的人啊!”
晓昇知道这个师弟,心地本善,聪明伶慧,只是年少,经历家中变故,才养成了行事圆滑、察言观色的性格,想想也是可怜,便也不与他争论,只是口中道谢:“有劳师弟了。”
晚饭过后,晓昇一人在院中出神,天边一轮新月,已挂天边,晓昇回想今日之事,想起那黄衣姑娘,身手俊俏,本是自己救人,最后反被这黄衣姑娘所救,也是有趣,如自己有这姑娘身手,或能帮助更多的人,可转念又想,“武者,是以霸道之力让人屈服,终不是教化人心之法,可这教化人心之法又是何物呢?”
此时,明月之下,有心事之人,不止晓昇一人。青堰城客栈之内,唐露坐于窗前,回想今日之事出神;方霞走来,挨着唐露坐下,看妹妹望着窗外出神,便打趣道:“妹妹,又在想那青衣书生呢?看来这书生或许是妹妹的命中之人,要为你带上那红艳的凤钗啊!”唐露本就想着晓昇之事,让姐姐这么一说,言中心事,瞬间羞的满脸绯红,忙说:“姐姐又拿我打趣。”方霞说道:“我们早些休息吧,不要误了明日行程,那可就见不到青衣书生了。”姐妹二人嬉闹一会,自去睡了。
当晚无话,转日清晨,姐妹二人吃过早饭走出客栈,见那小二苑梓冬背一包袱,早已等候在店门以外,三人打了招呼,便同行向青堰后山走去。出了古城北门,便是青堰山,只见这青堰山,春和景明,脚下资水,一碧万青。这山体虽不如雪峰山险峻,但也清幽秀美;前往后山之路,曲径通幽,路随山势,蜿蜒曲折;青山绿水,交织呼应,婉约如画,沁人心扉。云山雾绕中,和着丝丝凉气,升起点点清香。静谧之中,使人心境安详,犹如置身仙境,令人心醉。
三人行走其中,有说有笑,甚是欢快,苑梓冬本就善言,加之常年在街面混迹生活,听南来北往商客讲过各地趣事,把唐露二人听的津津有问,路上倒也不寂寞,聊得兴起,方霞问道:“昨日你把那茶夸的如此好,后又说老板奸商,岂不是自相矛盾?”梓冬言道:“此言差矣,茶还是好茶,所以不能说我说错,也是靠我这会做生意的说辞,才能让顾客多惠顾,这是我的经商本领,可那老板欺客,每见外乡之人,总会提高价格,这难道不是奸商?所以这老板本就是指着我的经商本事赚钱,待我攒够本钱,就开一家自己的店铺!”
唐露说道:“那你帮老板高价卖茶,给外地客商,岂不是助纣为虐?”
苑梓冬言道:“此言又差矣!”
方霞噗嗤一笑,心想,“这苑梓冬本是个市井之人,应该也没有读过什么书,偏要满口“之乎者也”,想是受那晓昇书生的影响,只是不懂文法,在“此言差矣”中间加了个“又”,显得滑稽的很。”感觉这苑梓冬有趣的同时,也对晓昇多了几分好奇之心,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影响这样一个市井之人如此?
苑梓冬也不理会,接着说:“货物本就是东西,东来的卖到西边去,这些客商,在这边买茶的价格虽然高了些,但是买到好茶,卖给其他地方的达官显贵,还不知道要加价多少银钱,这是生意流通之道,何来助纣为虐啊!”
说到这,苑梓冬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问向唐露:“姑娘昨日说的蜜橘茶,可否说与我听听啊!”唐露一愣,本是昨日对这苑梓冬巧舌如簧有些厌烦的针对之词,他竟然记得,这蜜橘茶,本就是山野僻壤的土法子,也没什么神秘之处,唐露便把爷爷用炭火烤制蜜橘、橘皮泡水之法,讲与苑梓冬听。
苑梓冬一听,拍手称好:“妙极!妙计!蜜橘生于淮南为橘,生于淮北为枳,北方并无蜜橘,如我大量烤制卖到北方,那可要赚大钱了!”
唐露嘿嘿一笑:“真是钻到钱眼里去了,你要是赚了钱,可要分我一半。”
苑梓冬口口称是,三人说笑间,已到一个山谷,只见苑梓冬伸手一指说道:“那就是青堰书庐了。”
山谷景色,龙居天苍、乾元法峰在此相会;堆苍叠翠,亭阁矗立于苍崖立壁、绿荫浓翠之中;偶有白鹭三五成群横飞古木之间;山鸟啭鸣如天籁之音划破长空;溪水清澈,潺潺有声;凉风拂面,顿然心清气爽,置身其间,如临画中,在山谷正中有数间草庐,建于溪边。
三人步入草庐,只见一青衣年轻人,背对院门在院内晒药,唐露以为是晓昇,正要上前,忽听苑梓冬喊道:“小师弟,晓昇呢?听说昨天又去多管闲事,我今日来看他。”那青衣少年闻声转身,一看是苑梓冬笑脸答道:“原来是小冬哥,师傅已替他治伤,无大碍了,今日已上山采药去了。”唐露听后,有些失落,不知今日是否还可见到晓昇。
郑恒益见还有二位女子,忙躬身施礼,苑梓冬说道:“这两位姑娘,就是晓昇昨日救下的两位姑娘,不对,应该是这两位姑娘救下了晓昇,唉,我也说不清楚了,居士可在?这位方霞姑娘,想求居士瞧病。”
郑恒益忙答道:“居士在正堂,三位随我来。”说罢便放下药材,上前引路。
三人随郑恒益步入正堂,只见这苑梓冬也不客气,进堂便喊:“居士爷爷,我来看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