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千里,几息渡山海。
第三人格——那位自称被察普格兰封印的人依旧用了不算短的时间,用外显形为杨暮雪的身体进行远距离迁跃。
或许是因为琉荻斯的灵魂属于被牵连进来的,所以琉荻斯一直处于沉睡状态,丝毫不知晓外界的情况。但为何琉荻斯的灵魂会与杨暮雪密不可分,杨暮雪暂时无法思考出一个百分百站得住脚的理由。
不过不待她仔细思考,支配者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踏进一座荒原的时候,杨暮雪还能感觉到好一阵因为反复穿越空间带来的眩晕感。
杨暮雪的意识坐在白色的巨木枝桠上与支配者一起环视着这片荒原。而后忽闻一声不知何处而来的久远的叹息声。
三色分明的内部世界之中,涌起说不清道不明的微潮的雾气,不源于琉荻斯的星河海,也不源于杨暮雪的白色木,而是从幽红色的支配者的领地扩散——那是一种浓重的、悲怆的、苍凉的情绪。如水雾蒸腾,在幽火中涤荡开来。
杨暮雪没有贸然提问与出声,这种悲怆与难过尽管在此刻有所共情,但她无法感同身受支配者的那份沉重。
“montmartre,jesuisderetour.”
她说,蒙马特,我回来了。
对着荒原与虚空,无人回应。
杨暮雪不适时地想起一句诗:
“怀旧空吟闻笛赋,到乡翻似烂柯人。”1
支配者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她醒神过来,快意地笑了笑:“小甜心,带你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杨暮雪礼貌地回应着支配者。此时此刻并不存在理性思考与戒备,杨暮雪只是出于一种温和的心态给予回答。
就像一个苍老的老者给孩子们讲久远的故事,孩子能否听懂并不重要,是否回应或许也并不重要。只是一个人太孤独了,老者需要一个看客,听她讲,听她沉湎一会儿过去时光。
杨暮雪只见支配者抬起手掌,意识海中的蓝红火焰从静止态疯狂涌动起来,不过并不过界,只是向上涌动着,作为能量帮助支配者打开了这片荒原。
是的,打开。
雪白的荒原从中间开裂,雪花扑簌簌地往地下灌入,犹如一场盛世瀑布,露出土地之下一座唯有黑白二色的骨质城堡。
失去了地表的掩映,骨质城堡成完全的露天状态。
整座城堡呈菱形扩散分布,旷世纪的财宝和珍贵的魔法物品像杂物一样被堆积在城堡边沿。而城堡的最中心只停放着两口骨质的棺木。
作为在血族苏醒的,“见多识广”如杨暮雪也不得不承认这两座棺木所流淌的魔法元素之浓烈,可以说是制作精良的优质棺木。
一座空棺被打开,棺盖在地面上并不规整地放着,里面铺满了飞絮般的信笺。
一座棺木本是紧紧合上,其上纹满了紫黑色的骷髅图样,与当时杨暮雪收到的来自瑞文捷的玛格达诅咒印记如出一辙。
蒙马特高地,玛格达诅咒,荒原之下的冰窟城堡。
所以说,这个支配者的身份,呼之欲出。
玛格达女巫一族。
甚至说,支配者就是复活归来的玛格达·卡萨布兰卡本人。
那个相传在永郄纪456年的红河战役之中因失去爱人而首创了玛格达亡灵诅咒的堕落女巫。从此大半个世纪一直到永郄纪526年,无数人惨死于玛格达诅咒之下,玛格达的信徒在她死后50年都奉行着她的教条,使得这位在生前因残暴著称的女巫也在长达半个世纪享有身后声名狼藉的香火。
据说她的爱人来自血族,姓名不详,那座合上的棺木或许是她爱人的坟冢。
只见玛格达手指微动,控制着杨暮雪坠落下裂开的雪地,在冰窟中浮动穿行。
“索亚王室的宝剑与权杖不过是我的垫脚石。”
玛格达继续往里走,一边轻声与杨暮雪笑语。
“几个世纪以来巫师家族的卷轴于我不过废纸。”
她手中起火,随手扬尘。
又往城堡中央缓慢穿行。
“那些诅咒的产物,竟然已经累积了那么多么……”
杨暮雪注意到这座宫殿里陈列的是一串串紫黑色骷髅连接的风铃线。有的骷髅眸中有星火,有的骷髅眸中空空,或是等待着盛上星火。
“小甜心,你也有一个这样的印记,对吗?”玛格达的嗓音如火舌一般,带着危险与跳跃感。
“是。”杨暮雪并没有什么可隐瞒的。
“知道么?双魂共寄的话,这个印记只会带走你们其中一个。你希望一会儿,你们中哪一个成为我复活的祭品呢?”
玛格达似乎来了谈性,在这座宫室里停留。
“实不相瞒,我希望是我。”杨暮雪慢慢地说道,倒没有挣扎犹豫的意思。
“哦,呵呵呵,真有意思。小甜心,你猜猜看,玛格达诅咒因何而生?”
“因为你的爱人?”
“……对。”
玛格达突然顿住,笑意渐失。
“算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与他打了一个赌。赌若有一命换一命,可以换得仇人永不超生的诅咒,会有多少人铤而走险,又会有多少人的灵魂填满这座宫室。被诅咒的人可以再用玛格达诅咒转移诅咒,如是类推。可没有人知道,无论是施咒者、移咒者还是受咒者的灵魂,死后都不得自由,都将永远地被囚困在这里。这样的循环几乎是无解的,像病毒一样蔓延,因而你便能见这浩如烟海的骷髅,每一个都是不得超生的灵魂。
换言之,我建了一个新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