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茜语气冰冷,“你这几天每天都回来这么晚,半夜还偷偷跑出去,到底在干什么!”
“我最近确实在做一些事,你不要再问了,好吗?”
“我不问?我可是你的女朋友!”
陈茜变得歇斯底里起来,“梁成,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她摔门离开。
对于她这种行为,我早已经见怪不怪了,陈茜的离家出走,也正好给了我分尸碎尸的机会。
我把赵磊的尸体装进行李箱中,从地下室拉到楼上卫生间,看着这个一米七五的壮汉,我迟疑了一下,还是从厨房里找出了各种工具……
最后的最后,我把肢解完的四肢、肉片,分别装进两个行李箱中,在一个夜晚,把箱子抛入江中。
望着波光粼粼的江面,我庆幸之余又感到后怕。
该死!
都他妈怪那个狗屁神秘人!
积怨已久的我再次爆发,如果不把这个人找出来,恐怕我后半生都不得安宁。
想要查出神秘人的身份,最好的办法就是调查赵磊生前的仇家。
可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个赵磊还真是死有余辜,光凭借他英俊的外貌在他上班的地方就祸害了不少姑娘,很多男人都对他恨之入骨,从这一点上看,想杀他的都要往后排队。
赵磊的突然消失对他生前的同事来说似乎早已司空见惯,没有一个人在乎他的去向,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以新入职员工的身份找到一个和他有过交集的小黄毛,只言片语就问出了赵磊以前的经历。
“这个赵磊啊,一喝点马尿经常吹嘘自己以前以前怎么样。”
小黄毛侃侃而谈,“江大碎尸案你听过吧,他还说自己和当事人有过一腿。”
我极力克制内心的震惊,“哦,你是说以前那个大学生被杀的案子。”
“没错。”
小黄毛接着说,“他还说,其实他对凶手有个大胆的推测,很有可能就是以前被她甩掉的一个女孩,不过他这个人就喜欢吹牛逼,讲自己以前的经历然后蹭酒喝,我们都习惯了,哎,你问这个干嘛?以前和他认识?”
“我和他以前是同学来着。”
我隐隐约约感觉到额头已经流出了汗水。
“这样啊,好几天没见他了,也不知道这混球儿去哪了。”
我逃命似的离开,终于让我调查出一些眉目,这个被他甩掉的女孩,很有可能就是那个神秘人!
但这赵磊风流债那么多,从和他有过关系的女性中找出这个人来无疑如同大海捞针。
几天过去了,我每时每刻都在关注着新闻,但这件事似乎并没有引起轩然大波,乃至于我连赵磊的尸体是否被人发现都无从知晓。
陈茜也在我的不断劝说下回到了家中,在之前我已经用空气清新剂进行了全屋大扫除。
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温馨的家在几天前还是一处碎尸场所。
那个神秘人也没有再来过短信,日子好像重归平静。
但这种平静仅仅持续了两天,直到两名不速之客的到来。
站在我面前的,是两个警察。
其中一个魁梧的警察出示了自己的证件,问道:“是梁成么,有件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
这一天终于还是到了。
我哀莫大于心死,机械式的点点头。
警局审讯室中。
“请问是什么案子?”我问。
“你的父亲梁思国,涉嫌两起杀人碎尸案。”
我心中一凛,“哦?是么,我们已经好久不联系了,没想到他居然会是这种人。”
警察盯着我的眼睛,企图想要从中获取中信息。
“他是自首的。”
警察一字一顿说道。
此时我才突然明白,这是父亲保全我的一种手段。
代价是牺牲自己。
我的心在滴血,面对所有的问题我一律装作不知,等回到家后双腿都开始麻木。
陈茜走过来问:“警察找你什么事?”
“没什么,协助调查,你就别问了。”
我尽量表现得云淡风轻,可两起命案如果全部揽在父亲身上,是免不了死刑的,我自己犯下的错误,不能让他一个人承担。
但在那之前,我还有事要做。
一定要把这个该死的神秘人找到!
当一个人下定决心要做某件事的时候,爆发出的能量是无穷大的,此时我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经过多方调查,终于得知了当年和白莉、赵磊有着千丝万缕关系的女孩名字。
她叫黄文丽,是个孤儿。
从六年前的江大碎尸案之后,这个黄文丽就杳无音讯,切断了所有和同学、老师的联系。
我费尽心血,打听到她从小生活在临县的一个孤儿院,当即驱车前往,接待我的是个五六十岁的阿姨,还以为我要来照看孩子们,很热情的招待了我。
一阵寒暄后,我切入了正题。
“阿姨,你认识黄文丽吗?”
当我提到这个人名后,阿姨的脸色明显一变。
“你提她干什么?”
在那一瞬间,阿姨神情居然变得紧张,随即恢复了正常,但还是被我敏锐捕捉到,这也更加让我确定她绝对和黄文丽相识。
我迟疑了一下,说:“她,是我的大学同学,毕业后很久没联系了,过几天我们系要举行同学聚会,想邀请她参加。”
阿姨长吁一口气,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当中。
“文丽她,早在四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什么!”
我猛然站起,面前的阿姨猝不及防吓了一跳。
明明马上就要找到真相,难道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阿姨一边叹气,一边说:“文丽这个孩子命太苦了,从小就没了父母,被家里亲戚送到我们孤儿院,可以说我是从小看着她长大的,多活泼可爱的一个孩子,可惜老天不长眼啊,二十多岁就得了地中海贫血去世了。”
说到动情处,阿姨已经无语凝噎,这种悲伤不像是装出来的,看来她说的情况确实属实。
原来我从一开始的方向就是错的。
这个黄文丽,仅仅是一个从小患病,长大被渣男抛弃,年纪轻轻就去世的苦命人罢了。
阿姨拿出了黄文丽的高中照片,那是一个长着鹅蛋脸的女生,浑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文静的气质,不得不说,这种气质很吸引男人。
我回到家中,深深的挫败感油然而生。
几天之后,我陪陈茜去医院做产检,医生看完结果报告之后眉头紧锁,把我自己一个人留在了科室内。
“梁先生,有些话我必须要提前告诉你。”
我心里陡然一震。
“你妻子患有遗传性地中海贫血,恐怕会对胎儿有影响,这个我要提前告知你。”
当地中海贫血这五个字入耳的时候,后面的话我已经无心再听,一个令我毛骨悚然的念头突然一闪而过。
丰富晚餐吃起来如同嚼蜡,我看着面前端庄大气的陈茜,憋了一肚子话想跟她说。
现在是时候了。
“茜。”
我抬头看着她。
“怎么了?”她微笑着看着我。
“我是该叫你陈茜,还是该叫你黄文丽?”
我盯着她的双眼,当我说出黄文丽这三个字的时候,陈茜的瞳孔明显收缩了一下。
“从刚开始谈恋爱,到后边我提出去你家看看,你都对自己的家人只字不提,这也就算了,你说你毕业于江城师范学院,可我去查了当年的学生名单,才发现根本没有你的存在。”
“还记得咱们两个是怎么认识的吗?四年前我在单位楼下碰见你,你还只是一个应聘岗位失败的大学毕业生,我不忍心,给你介绍了一份新工作,后来你说请我吃饭,我们这才慢慢相识、相恋,可现在回想起来,当初看似浪漫的邂逅只是你一手策划的闹剧罢了。”
我痛苦的抓着头发,继续说,“我不明白,你接近我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难道就因为我是那件碎尸案的凶手?为什么后来又让我用相同的手法把赵磊杀掉,因为他当年抛弃了你,所以你恨不得把他挫骨扬灰?”
“求你了,看在我们没出世的孩子份上,告诉我吧,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说到这里,我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半晌,陈茜缓缓抬起了头,嘴角扬起一个诡异的弧度。
“梁成,不得不说是我看走眼了,你既然能在这么短暂的时间里就查出了我的过往,这是我的疏忽。”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可以说的,你想听的话,我就统统告诉你。”
那一年,我还叫黄文丽。
我和大多数情窦初开的女学生一样向往着爱情,但可能是由于从小缺乏父母关爱,我对身边老实呆板的异性追求者一点都不感兴趣,反而喜欢那些有些大男子主义的男生。
放荡不羁的赵磊就这样突然出现在了我的世界。
赵磊会带我偷偷溜出校门,在大马路上飙车,也会带我彻夜不眠的喝酒泡吧,这种新鲜感是我前所未有的,很快,我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了他。
在一个简陋的小旅馆里,我把自己交给了赵磊。
我以为借此能够牢牢捆住赵磊的心,可我太不了解男人,太不了解赵磊了,浪子哪有那么容易回头?很快,他就和另一个叫白莉的女孩打的火热,我就像垃圾一样被丢进垃圾桶。
那一刻,我感觉心脏一下扭曲了。
我开始没日没夜的跟踪白莉,直到有一天,她走进了学校附近胡同里的一家租书店。
从此再也没有出来过。
直到一个环卫工人在垃圾桶里捡到了她的尸体碎片,引起轩然大波,我这才明白,她的死和那个书店的年轻人脱不了干系。
我并没有想过报警,相反,我开始对这个年轻人有了极其浓厚的兴趣。
这大概,就是人们常说的惺惺相惜……或者说是臭味相投?
我观察他抛尸,观察他生活中的一举一动,观察他把店铺关掉后换了新的工作开启新的生活。
直到后来,我做出了一个令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的决定。
诈死,改头换面,和以前的自己一刀两断,用新的身份融入到他的生活。
我做了整形手术,在黑市上获得了新证件,从那以后,我有了一个新的名字。
陈茜。
“这就是我的故事。”
或许是对过去的感慨,陈茜破天荒的点燃一根烟,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我。
“这么说,你接近我仅仅是为了利用我的手替你报仇?”
面前这个人,根本不是我记忆中那个连踩到蚂蚁都会内疚的女朋友。
而是一个为达到目的丧心病狂的疯子!
在很多个夜晚,我看着熟睡中的陈茜,都感慨莫名,她不会知道睡在她枕边的男人会是一个杀人犯,但现在想想,我自嘲的笑了,原来我才是那个傻子。
“当然不是。”
陈茜微笑道,“要说我不爱你的话是假的,毕竟我们是同一类人,何况在一起那么久,就算是对一只猫,一只狗,都会产生感情的。”
“谢谢你这么说,我心里稍微好受点。”
我苦涩的摇摇头,“我还想知道,为什么你时隔那么多年才让我杀掉赵磊?还是用同样的碎尸手法?难道你就对他这么恨吗?”
“不,赵磊是个畜生,我对他的生死根本毫不在乎。”
陈茜脸上突然露出阴森恐怖的笑,那个笑容让我浑身颤栗,双腿情不自禁的哆嗦起来。
“难道你真的以为我处心积虑的接近你只是为了去杀一个渣男?梁成,你太天真了。”
“我在乎的,是你身后那个人,那个帮助你碎尸的冷血父亲啊。”
“我爸!他怎么了!”
我腾的一下站了起来。
陈茜不紧不慢的说道:“刚开始,我对你只是有一点兴趣罢了,根本懒得去接近你,也不想去告发你,谁让你替我除掉了我的心头恨呢?可自从碎尸案逐渐发酵之后,通过传闻和网上的报道,我才真正想要找到你背后那个人。”
“为什么?”
陈茜接着说:“你不要装傻了,想必从一开始你看到你父亲碎尸时那种冷静,那种残忍,二十多岁的你也接受不了吧?你就没有怀疑过他的曾经?”
她的话确实一针见血。
起初我没想太多,以为父亲那个年龄的人都经历过混乱的年代,自然有着比年轻人更加强大的心理素质,可今天陈茜的一番话,又让我陷入了怀疑当中。
毕竟,那种手法,不是寻常人能做到的。
“案件内幕曝光出来后,看到那么极端的碎尸手段,让我想起了一个发生过的故事,在一个偏僻落后的乡村里,有一对夫妇同样死于这种手法,当时我就在想,这两起案件会不会有什么关联呢?”
“但你的年龄和那起案子明显对不上号,而且和你接触后我才发现,生活中你甚至连切菜都会切到手,怎么能把尸体碎片处理的那么干净利落?”
“所以我才判定,在这件案子背后还有一个人。”
“这个人,就是你的父亲!”
“但那也仅仅是猜测,为了证实,我以神秘目击者的身份让你杀掉了赵磊,并把尸体用相同手段处理掉,我以为你会找他帮你碎尸,可你却没有,那天我和你生气后离开,也只是为你提供碎尸环境,当你把行李箱刚刚投入江中,我就把它打捞了上来,果然不出我所料,处理的粗糙无比,我只能再次用把矛头对准你的父亲。”
“是我父亲帮我碎尸的又怎么样!他现在都已经替我顶了罪!这还不够吗?”
“你说的对。”
陈茜喷出一口烟雾,说,“你父亲确实是这个世上最爱你的人,在你抛尸后不久,我又以神秘人的身份威胁他到警局自首,他居然没有一点迟疑,果断答应了,但这也改变不了他是个畜生的事实。”
“你到底什么意思!”
“小乡村里的那对夫妇,被同样的碎尸方法处理掉,尸体被肢解成几千片!案子至今未破。”
陈茜毫无表情,冷漠如水。
“而我,就是那对夫妇的女儿。”
听到这番话,我宛如泥雕木塑,呆呆愣在原地。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啊。”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我抬头看向陈茜。
“你太让我失望了,坐在你面前的这个男人,再怎么说,也是一个杀人犯啊……”
我缓慢起身,从衣柜暗格中取出那把已经生了锈迹的锯子。
“当年,父亲就是用这把锯子一下一下把白莉的身体分下来的,吩咐我把它毁掉,可我看见上面的血迹后于心不忍,觉得丢了可惜,就一直把它收藏在身边,每次我想起白莉的时候,就偷偷把它拿出来观赏,你看,上面还有没干的血迹呢。”
“六年前那件事后,无论我走到哪里都有一种被人盯着的感觉,然后我就丢钱给门口收破烂的老头,让他替我看着是谁经常在我家店附近出现,结果你猜他说什么?还真有一个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小姑娘整天跟在我后面。”
“我越来越好奇,这个小姑娘跟着我干什么?难道知道了我杀人的事?我趁着她没跟踪我的时候,悄悄查出了她所有信息,她住哪个寝室我都一清二楚,包括和白莉之间的那点恩怨纠葛。”
“后来她神秘消失,直到四年前,我们在单位楼下再次遇见,尽管她整了容,但下颚的那颗痣还是让我一下就认出了她。”
“她换了新的身份,新的名字,光明正大的出现在我面前,我并不知道她这样做意义何为,我也不想知道,我们很快就坠入了爱河,可她不知道,后来的每一个夜里我都把她当做白莉的替代品……”
说到这里,我贪婪的舔了舔嘴唇,欣赏着面前陈茜惊惶万状的样子。
“她自以为聪明,伪装成神秘人发短信,威胁我杀人,威胁我父亲自首,但她一定不知道,家里早就被我悄悄地安装了针孔摄像头,她躲在角落发短信的样子是那样滑稽,那样可爱……”
“我真的不在乎父亲的下场会怎么样。”
“你想要报仇,那就报好了。”
“我在乎的只有你啊。”
陈茜的脸色早就变得煞白,我慢慢地朝她靠近,手中的锯子也捏得越来越紧……
自首那一天,在看守所里,我和父亲四目相对,谁也说不出话来。
我拿起电话,把事情的真相,和这六年来的纠缠瓜葛告诉了父亲,他听后哑口无言,过了很久才说话。
“老黄他们夫妇俩都是好人。”
“那年,我们在木厂里一块做工,他俩干活勤快,为人忠厚老实,还有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当时还很小很小。”
父亲眼里有泪光闪烁,苦笑道,“这一切都是我该有的报应啊,哈哈哈哈……”
“爸,你为什么这么做。”
犹豫了很久,我还是决定把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
“我确实该死。”
父亲说着说着,已经老泪纵横,“如果当年我胆子没那么小,而是努力的站出来举报凶手的话,恐怕今天就不是这样的结局了,这都是人的命数!”
“爸,难道说……”
“没错,当年杀死老黄夫妇俩的人不是我。”
他稳定了一下情绪,继续说,“那个人,是我们木厂的一个老师傅,当时老黄夫妇被害之后,我偶然撞见了他碎尸的场景,但他威胁我,如果敢说出去一点就杀我全家,当时你还小,你妈,爷爷奶奶都还在,我心里害怕极了,只能不停地发誓,对他保证。”
“年代久远,那件案子并没有造成多大影响,那个人很快消失不见了,我也带着家里人搬到江城,可我总感觉他在某个地方盯着我们,所以这么多年,我都守口如瓶。”
“孩子,这就是我的报应,你走后不要告诉小茜事实的真相,就让她把我当做凶手吧,这样才能保全你们的性命。”
我说:“你放心,我编造了一个荒诞的故事,她已经彻彻底底的离开了我,开始自己新的生活。”
“至于我,担惊受怕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去赎罪了,等我挂断这通电话之后,就去自首。”
我看到父亲的眼中,流出了浑浊又欣慰的眼泪。
“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
他说。
“几年前,我曾经在租书店附近看到过一个乞丐,他的样子和当年那个木工长相极为相似,那时我才明白,他真的一直躲在我们身边。”
我背后泛起寒意。
原来,我们都是傻子,疯子在我们背后偷偷地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