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柳迎风后来还是顺利地认出我来了。她怎么会认出我来?连有着鹰一般视力的娱乐记者叶小片与我面对面而坐都没认出我来。我想,或许我真的在身体上显得“成熟”起来了。我庆祝我的成熟。
我能够确信我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柳迎风。
“迎风,你好么?”我站在她的背后非常肯定的叫着她的名字,显得有些激动,有些意外。但我又在心底努力的抑制住自已,不使自已过于激动。
柳迎风转过头来,慢慢地从石椅上起身。同样,她脸上也是一脸的惊奇。她眼睛一动不动的看着我,怔怔的、翕动着嘴唇,半晌无语。我能肯定,她是认出我来了的。果然,她惊喜地叫道:“洛科,真的是你么?”她说这话的同时,已经认出我来了。
我取下墨镜,看着她,也显得分外激动,“是的,我是洛科。”
她瘦了许多,眼角和嘴角也增添了几条浅浅的皱纹。她一笑,或一激动的时候,这些皱纹看得也就越明显。我心里感到有点酸楚,为她的瘦和她的苍白,还有她的皱纹。
“没错儿,我是洛科。”我面带微笑,语气却有点严肃。柳迎风看上去挺乐观,于是,我努力的压制住自已的紧张与激动,也装作很轻松快乐的样子,“怎么才几个月就不认识我了?”
“你的样子变化好大呢,我真的是一下子很难辩认得出是你呢。”我和她相差一步之远。她不时的从上到下地打量我,笑道,“比从前还要酷一些。”她抚摸着自已的脸颊,问,“我是不是也变了许多?变老了吧?”
不过才一年多没见面,变化肯定是有的。但不至于就如柳迎风所说的,她变老了。她离老字还很遥远。
“哪里老了,你总是站在岁月之外似的,还像从前一样漂亮呢。”虽然她的嘴角和眼角多了几丝皱纹,也瘦了不少,脸颊上的润泽也失色不少,但看上去依然漂亮。有着叫人无端地生出几份怜惜的爱意来。说真的,那一刻,我的眼睛有些润湿了。我好想伸出我的手臂,将她轻轻地揽入怀里,然后轻轻地吻她。我终于还是缓缓地放下了我已经抬起的双臂,并很快将双手插进裤子的口袋里。
我们坐在石椅上聊了一会儿。也没聊什么,聊来聊去只是聊了一些与我和她之外的事情,就像多年没有相见的一对学友、朋友、邻居、同事一样,并非象一对曾经的恋人。我们不谈往日的恋情,尤其是柳迎风,更是小心谨慎地回避这个问题。我同时也意识到,我们之间的事情有点太沉重了,沉重总是使人感到不快的。并且,在这样的局面和这样的环境下。我们看似聊得很起劲,也不乏兴致。主要是我在说,她在听。我先谈到了雪晴现在的生活情况,又谈到了阿帆和陈小曼的死,接着谈到我在章言那儿借住了几个月的事儿。最后谈到老麦同他的店员结婚的事……反正把我和她曾经熟悉的人的事儿都拿出来说了一通。在医院里谈这样的事儿,我很有些不情愿。本身医院这地方,连空气里都充满着随时面临的死亡,甚至可以那么明晰而具象地看到死亡的样子出来。可是,不谈这些,我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了。
我滔滔不绝地讲着,象一个下属向上级汇报工作似的,表面上平静而干涩,有时候连自已也不知道自已讲到哪儿了,但讲来讲去老是围绕着别人来讲,完全撇开了自已与柳迎风别后的话题。我想说,柳迎风这么些日子以来,我想你!我还想说,柳迎风,这么些日子以来,你想不想我……可结果我说出来的话就变成另外一个意思了,变成了雪晴说她很想念你呀、章言怎样记挂你呀之类的。倒是柳迎风,不时的发出喜悦或哀叹之声,“哦?是吗?真替她高兴……”,“唉,真没想到”,“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也不断地咐和道,“是啊,是啊……”
约二十分钟的闲聊当中,我虽然不断地在脑中出现有关柳迎风是特殊类群的提示,但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叫我反感,也许是她的外表实在太美好吧,叫人无法产生她曾经在若干年前是个男子的想法。当然,也没有产生过强烈的激动。激动也还是有的,很微妙,必竟再见的人是自已迷恋过并且依然喜欢的女人。
我的外表看似非常平和,我的平和里寻不到我预料或我没见到柳迎风之前的伤心感。这大出我的预料。同时,我为我的过于平和的态度而不迎风,这看起来给人的感觉是冷血的,或压根儿就不拿一段真实的、折磨过人心的爱情当作一码子事儿。在我想象中,我也没有预料到我会做到这样的平静。
“对了,是章言告诉你我在这里?”柳迎风问,脸上没什么好奇的表情。仿佛是早就预料到我是会来的表情。
“是的,”我一边点点头,一边不安地说,“请你不要怪她,这完全是我的意思。”
柳迎风摇摇头,冲我偏偏脑袋,淡淡地笑笑。她的一头好看的长发,现在已变成了短发,染成深褐色的,中规中矩的大众化模样儿,有一股休闲与安于平静的气质,虽不乏时尚,但显然她已经在剔除她从前所拥有着的那股子时隐时现、捉摸不定的野性与冷艳交织而成的美。这已经被剔除的美是我最喜爱的一种气质美。当然,她现在的模样儿依旧使人生出喜爱。她意识到我看她的头发,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抬起眉眼怯怯地问,“我理短发好看还是长发好看?”她又笑笑,“一个月前理的,直到现在,就没再上过理发店了。”
“我这是第一次看你理成短发的样子呢。”我说,“不过,你理短发的样子也挺好看的。”她理短发的样子真的不错。
柳迎风不好意思地笑了,说道,“一般的男子都喜欢女孩有一头漂亮的长发。男子都是有长发情节的哟。”她说这话时,眼神特夸张地朝我暗示,她知道我也喜欢长头发的女孩。她曾问我喜欢她哪儿,我告诉她我喜欢她哪儿和哪儿时,其中特别强调过我喜欢她飘逸的长发。但现在她不提起以前的事儿。我想,她是故意不提的。她没有注意到我看她的眼神时,带着一丝怅惘。她带着梦幻般的表情接着往下说,“其实包括女孩子本人也喜欢看自已或别人长发翩翩的头发。我也喜欢自已有一头秀丽的长发。站在风中、站在湖边、站在自家的阳台上或天台上,当风把长发吹起来的时候,感觉有种飘逸的感动的美。”说到这儿,柳迎风突然顿住了,脸通红。她意识到了什么。不再说下去了。我知道她遇到了那个“敏感”的事实。她是清楚我已经知道她现在的性别是经过科学“改变”而来的。包括我自已,我讨厌用“变性”这样的字眼儿。但,从章言那里听到这个事实后,我此刻站在柳迎风面前的确有着一种难以控制的不迎风感。我总要考虑着说话的语气及用词,尽可能地使自已说话小心谨慎一点,免得伤害到柳迎风。
我现在这么近距离的和柳迎风坐在一起,我一直都没有放过任何可以打量她的机会。她的面容、她的姣好的身材与举止,真的让我难以相信她是“那样”的一种人。我不能相信。至少在视觉上,我是无法相信。她是那样的美,我怎么能相信呢?
好多次,我差点就直截了当地问她,是否曾经真是男子?每回有这样强烈的疑问欲望时,我就立刻转变话题,以打消我的疑问念头。
“你的、你的朋友手术进展如何?”不知怎地,我提到那个男人我就不怎么友好,说话结结巴巴的,脸涨红,心里像有条毛毛虫在咬啮一样叫人难受。
“感谢老天,我们的手术非常成功。”她脸上露出欣喜,不自觉地合着双掌,然后又说,“医生说,如果顺利的话,下个月就可以出院了。”算算,下个月离本月也只相隔不到十天的日子。
“是么?!恭喜你!”我勉强地挤出笑容。眼睛望着医院大门口挂着的若大的“救死扶伤……”几个血红的大字,看着既使人觉得心颤,又使人温暖。
医院里进进出出的人,都带着一张忧愁的脸,伤心的表情。步伐沉重而急切。各种各样的病人带着残缺的身体或残缺的生命艰难地晃动着。一个打着绑腿的男人拄着拐杖由我面前一瘸一拐地走过去,并朝我和柳迎风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很,我一时难以猜出那眼神里有着怎样的“内容”。这个男病人叫我心生同情。医院里的所有的人都是叫人心生同情的。病人的病痛,和前来探望病人的健康人的烦恼。昂贵的医药费总是使来到医院里的健康的人担忧。
尽管如此,我一刻也没有因为在医院而忘却了对那个我尚未谋面的男人的“憎恶”。
这时候,我看见人们陆陆续续地拎着盛满开水的暖水瓶子由住院楼侧面出来。我看了看柳迎风身旁的绿色暖水瓶,示意她去打开水。
我从柳迎风的手中拎过装有满满开水的开水瓶,跟随在她身后去看望她的朋友。准确地说,我即将看到她的情人。
柳迎风跟我说了关于那个男人手术方面的一些事。我无心听那些事,关于肾脏移植的医学知识我虽然一窍不通,我也不想了解这方面的知识。柳迎风表情抑扬顿挫地说过没完,有惊险、嘘叹,又有成功与喜悦。那明显是爱的深切的痕迹。我表面上与她的表情尽量配合得一致,而内心的妒忌节节樊升。有那么一会儿,我甚至宁愿那个躺在病床上的男人是我。
“移植肾脏的手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手术时间长得简直比得上一个世纪了。等在手术外面的滋味真是叫人难受……”柳迎风地声音黯然下去。
“可不是么,病人做这样的手术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志力。一切都过去了,不是么?”柳迎风听我这么安慰,表情才立刻轻松和明朗起来。雨过天晴的样子。
我看着浮在她面部上的轻松与明朗,能猜想到她的情人的手术在经历过这次的冒险及手术所带来的巨大痛苦。我有些动了同情。我忘却了我曾经和柳迎风是一对亲密的情侣。
我跟随在柳迎风的身后,随着她拐弯抹角地进了一间病房。病房不是单间,八平方米大的房间里,摆着四张病床。我进到一间病房,病房没人。
“他可能到前面走道上透透气去了。也许上卫生间去了。”柳迎风找来一个空旷水瓶,到对面的自来水房里灌了大半瓶自来水,然后将我带来的康乃馨插进去。
我坐在柳迎风指给我的一个床位的边缘,东张西望。我不太喜欢医院这地方。医院的气味太复杂,其中,死亡的气息是最叫人难受的。这地方,无时无刻不存在着死亡的可能性。
柳迎风在一个床铺上忙活了一会儿,拍拍打打了一阵之后,便顺便坐下来。她坐的那个床位大约是伍云清的病床。她问,“喝点水么?”我说我不渴。
我和柳迎风各自坐在一张床位上。一种不自觉地力量迫使我们这样保持距离。我们各自坐的床位正对着,中间隔了一条半米来宽的距离。
我们间歇性地保持沉默。都象是体味或者感觉到生与死发生碰撞的声息之后的那种突然出现的沉默。各自都带着一副思索的表情。
隔了一会儿。也许为了改变彼此间无话可说的僵局。柳迎风给我讲了发生在她所在的病房里的故事。她指着其中的一个空床位说,“这个床位上住着的一个病人是在这个星期三才‘走的’。也就是前天。一个患白血病的女孩。非常漂亮。才二十一岁。巧得很,读的是电影表演系。可惜,一部片子还没有来得及表演,就……”柳迎风带着忧伤和惋惜,吸了吸鼻翼,接着指一个窗口说,“她就是从那个窗口跳下去的……她住了十五天。十五天我们就相处得非常好。我们每天都有说有笑……可是,她看起来那么乐观,那么坚强,也看起来那么怜惜她的生命……她的头发因为化疗而剃成秃头。她的家人害怕她一时受不了,特地去给她买了一顶漂亮的帽子。她拒绝戴帽子。她拒绝收起镜子……怎么就会自杀呢?”
柳迎风的确是非常伤心。我也表情黯然。我甚到在脑子里想象到那个女孩是怎样的漂亮,包括她怎样爬上窗台纵身往下跳的情景。就像我无数次想象我妈妈由楼顶的天台上往下跳一样。死亡,是一次庄严的飞翔仪式。我再一次重温我的伤痛。无意间的。在我走出自已的伤心里时,我正欲起身去将柳迎风揽入怀里,迎风慰一下她,告诉她“医院里的病人的表象都是不真实的……”。这时候,半掩的门被推开了。一个男人进来了。中年,约三十五岁左右。他穿着粗条纹病号服,面色有着正在恢复的少许的、并不明显的润泽。他状态看来不错,心情也不错。个子不高,也不胖,但看上去很精明能干,庄重、沉稳,不乏男人魅力,典型的成熟与智慧型的男子的气质。这是只有有着丰富的生活阅历的男人身上才积累而成的。也是我这类男孩子所缺乏的、但又十分向往的男人味道。他的头发不长,虽然有些许凌乱,但反而增添了些粗犷的味道,面目轮廓分明,在脸颊上也长了胡子,声音也变得浑浊起来,喉咙处也有明显的象征男性的喉结。凭直觉,我能断定他就是伍云清。没错儿,这个男人就是伍云清。
我没有立刻伸出手去,没有脱口而出的祝福或问好。我站起身来,只怔怔地、又有些不安地打量着他。我此刻的内心人些复杂了,矛盾了,既对这男人有着敌意,又对这男人产生某种好感。
他面带微笑、客套地朝我点点头。
“伍!这是我常对你提起的洛科。他专程从北京来看望我们的。”柳迎风边走到他的身边边轻轻地唤着他的名字,温柔而多情,并亲昵地使用着“我们”这个词,并向他介绍着我。我保持的沉稳,开始有些动摇了。我变得局促不迎风起来,像个未成年的少年站在成年人的面前一样,有点紧张。脸颊有点涨红,发热。
“啊,你就是洛科?!”伍很认真地抬起头来看我,之后伸出手来,声音很轻柔,音质很富磁性,自然,言谈举止象老朋友一样。我也将手慢慢地伸出去,有些疆硬而牵强的笑了笑。我心里酸酸的,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我心生嫉妒,为柳迎风口中说出来的“我们”而不快。迟疑了一会儿,我感到我有点失态了,马上说,“祝您早日康复。”
我能看得出来,伍云清是一定知道我和柳迎风之间的爱情的。柳迎风一定是把同我在一起的事全盘告诉了他。他比我了解他更了解我。虽然我们彼此头一次见面。
头一次见面,我发现,柳迎风和伍在一起时远比同我在一起时要长久得多。他们之间的表情、眼神、所说的每一句话、一个细微和举动、举手投足之间……都是那么的富有默契,就像机械上转动着的齿轮,相互吻和才能成功转动一样。默契需要时间和心灵相通才能磨和而成,而短时间里、或没有爱的两个人不可能建立起这样的默契来。我的心再一次变得酸涩难平起来。如果可能的话,我真想气呼呼地调头就走,离开这地方。
我笑笑,点点头,依然那么勉强。柳迎风感觉到我们之间存在的小小的不和谐的气氛。我强制性的按捺住自已的心情。之前想到的n种与他见面的方式,哪一种都是不适合用的。至少,在医院是不能用的。我忽略了这点。但是,假想过的事情,一时真地好难在心里给完全抹掉的。
“谢谢你。”他又重复说了一遍,同时递给我一杯放了茶叶的茶水。然后他非常小心谨慎地坐下来,一副预备要和我作一次交谈的样子。是的,柳迎风这个时候不在,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伍两个人。柳迎风什么时候出去的,我真地没怎么注意。我刚才完全掉进了“五味瓶”里去了,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这个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伍:一个还未完全退去青春的青涩男孩与一个成熟的男人。
两个男子单独呆在一个空间里,伍坐在他的病床边沿,垂着双腿,一只手扶在床上,另一只手搁在并拢的双膝上。我并着双腿坐在柳迎风曾讲述过的那个由窗台上往下跳的女孩睡过的病床上,四顾张望过后,便只有沉默了。我觉得小小的病房好空好大,我有点不知所措,有些不迎风。说真的,比起伍来,我觉得我不单只是外表显得过于稚嫩,连思想也过于稚嫩。他眉宇之间的那束凝重、忧郁、及丰富的阅历所留下来的淡淡的沧桑感,都能引起我拘束不迎风。
他翕动着嘴唇,正欲要开口与我说什么。这时候,主治医生来察看他的病况,并指令护士小姐替他发药和预备打点滴。柳迎风也在忙于向主治医生询问并汇报相关情况。
这种情况下,医生和病人,和病人家属,及病人同亲人之间有着非常紧密的联系。只有我是这个圈子里多余的一个局包人。他们紧张而亲切的交谈着。我一个人退到病房外面,心里塞得满满的、却又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的感受。我站在靠近窗口的走廊上呼吸着外面的空气,偶尔不时地朝那个病房看去。从医生和病人家属的表情上我猜测,也许伍的病情出现不妙。
十分钟左右,柳迎风由病房内出来,站在我身后,“不好意思……”
“哦,客气了。”我转过身来,显得有些拘泥。就像刚才站在病房里的那种觉得自已是个多余的人的不迎风。我尽力调整自已的表情,关切地问道,“怎么样了?医生说没事吧?我刚才隔着窗户看见医生在查看他的伤口时,表情有点严肃。”
“没问题。只是伤口处有一点点发炎的症状。不过,问题不大呢。”柳迎风说。
我重新回到病房,同伍云清道别。柳迎风将伍云清安置在床上后,跟他说了点什么。我猜想,她是在跟他说她要送送我之类的话儿。
柳迎风将我送到医院门口。从三楼的病房走廊到医院门口,我们都处于无言之状。我能看出迎风在这次手术中经历了怎样的痛苦与担忧,但是,不管怎么说,谁也别想抵毁说她和伍在一起不是幸福的。
“你是第一个来看我们的人。”柳迎风说,“除了章言。谢谢你,洛科。”
“噢,别客气了。”我边说边将一只手伸出去,一辆浅蓝色的出租车很快就停靠在我身边。我没料到出租车会这么快。我打开车门,说道,“请好好保重,也希望伍先生早日康复。”而后坐进出租车,又伸出脑袋来,“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还会来医院的。”
柳迎风微笑点头表示同意,一点都没有顾虑。初次见我出现在这座医院时,她是有顾虑的。
出租车开出近百米开外时,我依然从出租车的后镜里看到柳迎风就那么一直伫立着站在马路边上,一直都朝我挥手。直到出租车拐弯将我的视线切断。
但是,无论见到迎风还是伍云清,我的态度特别的平静,也特别的平和,这是超出我的预料的。我的个性怎么都凝固了呢。现在我怎么就变得这样的讲理、讲风度、有修养?我感到悲哀,我觉得我很虚伪。但我能确性我的虚伪并不真实。
“劳驾靠路边停一下。”在出租车开出没几分钟我便下车了。我想下来走走。我沿着马路边一直往前走,一直走到中山公园。太阳依旧烧得那么卖力,公园内小路两侧都是参天高大的法国梧桐,将太阳光给切割得支离破碎的,星星点点的撒在泥土地上和踩着泥土地上的人的身上。
我看见不少象我一样年轻的当地游人,夸张的咧着嘴,还将身上的短袖衫的袖子卷起来,露出白晰的肩膀。我也学着他们那样,也将t恤衫的袖子卷起来,一直卷到露出我的双肩。这城市在夏天虽然有“火炉城市”之称,但是似乎并不影响该城市民的肌肤。尤其是女孩儿,皮肤照旧是那么白晰、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