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仪博士，我们需要谈谈。”常伟思快步回到会议室对丁仪道。

丁仪在座位上没有走动，他知道会有这么一谈。

而且，好在是常将军回来的快，不然他就要被身旁这个套情报的美国人给烦死了。

“好。”

丁仪简短的回答道。

他刚要起身，就被那个叽叽歪歪的美国人拦了一下：“丁博士，等一下，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去，去，去，该你知道的，会告诉你。”

大史插空钻到了丁仪身前，把美国空军上校给拦住了，他像赶苍蝇那样挥手，嘴里还叼着没点燃的雪茄。

“你这个强盗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说话？”

美国人抽出一只雪茄示意，并指着史强用中文说道。

原来他是能说流畅的中文的。

“你的资格呢？想要情报，一比一的换！知道吗？”

史强左手一把夺过美国人手里的雪茄，右手把自己嘴里的那条也摘了出来，两根并列，形象的比了个1：1。

然后啪的一下，把两根雪茄合到一起……就如同在美国人眼前关上了一所大门一样。

“偷地盘，偷石油，偷情报，你们老美还好意思说别人强盗？”史强在最后说道。

丁仪在旁边默默的看着，他对这些完全插不上话，要说没资格，他们这些物理学家在这里才是最没资格的。

像这种，事情明明发生在眼前，却置之事外的感受。

让他想起多年前，他被林云带去，跟那群新概念年轻军官谈论问题时的场景。

只不过不同当年的是，他现在没有那种强烈的自卑感了。

“我受够这名警官了！作战会议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

美国人这回是朝着常伟思说的。

眼见大史要反驳。

丁仪突然感到身前的桌子一震。

“够了大史！还回去。”常伟思拍桌子道。

“我就拿来比划比划。”大史道，“咱不占你便宜，嘿嘿。”

史强直接把两根雪茄都向美国人递了过去。

但，美国人突然又厌恶道：

“送你了……”

“嘿嘿，好哥们。”史强露出了标志性的笑。

丁仪还没来得及搞明白这转变为什么这么快。

身后常伟思就拍动了他的肩膀。

“时间紧，我们去另一间会议室谈。”

丁仪点了点头，准备跟上常伟思。

而在他挪动脚步，改变自身位置，换了个角度后，他才清晰的看到，大史手里的两根雪茄……

都粘上了口水。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在心里感慨起来汪淼之前在会上的话——实在不像一名合格的警官。

是的，大史确实不像。

但真要论起来。

在丁仪看来，这些军方警方都不够合格。

他们在理论知识上就像白痴。

他们不清楚物理学如果真的在宇宙中呈不规律分布，对物理学家们来说意味着什么。他们却总以为那些物理家的自杀跟“科学边界”有关。而且，他们忽略了杨冬——她从来没有跟这个组织接触过。

丁仪向这些人解释过，但是解释不清。

反而认识到了，自己这种物理学家在这些作战专家眼里是没资格讲推理的。

好吧，那就只能配合。

他们相信他们的真理，我相信我的。

总有一天，有一方会被证明是错的。

……

丁仪跟着常伟思进了一个小型会议室，这的环境比之前那个大的会议室要整洁的多。

但是从落在地面上的灰，也能看出是不常有人来打扫，甚至不常有人来。

丁仪一进门，就先表明了自己的观点：

“常将军，我再说一次我的看法。科学边界就是一个普通的科学家聚会的组织，你们把目光放在这上面本就是错的，这件事情有更深层次的原因……”

“丁兄，你怎么就知道，你是对的啊？”大史在一旁笑呵呵道。

“大史，你要是再抢话，就出去。”常伟思指了指门口对史强道。

接着他从会议桌旁拉出两把椅子，推给丁仪一把，坐下道：

“丁仪博士，现在是战争时期，你不能按照常理去思考问题，你看，你们物理学的常理不也出现了问题吗？”

丁仪同样坐下，点了点头道：“但我们至少要在一个可靠的事实根据上推测吧？据我所知，杨冬就从没跟科学边界打过交道，这怎么解释？”

“丁仪博士，查案，不是做科学研究。就算是有杨冬这个不符合规律的物理学家，但是大部分都符合这个规律那就已经能证明问题存在了，我说的对吧，大史？”

“您不是不让我说话吗？要我说，首长，您也别藏着掖着了，把所有东西都告诉我们吧，这样我们也能清楚点……”

“告诉你？你把纪律当什么了？该你们知道的时候，会告诉你。”常伟思严肃道。

史强歪头撇眼抿了抿嘴，他知道这是他之前对那个老美说的话。

“好了，正式谈谈林尘吧。”

常伟思拍了拍丁仪的肩膀道。

“潘寒找到他确实有些奇怪，科学边界的成员跨度从没有这么大过。能找汪淼这种研究应用物理的就已经是极限了，而找个考古的……我甚至怀疑林尘教授能否听懂他们的讨论。”丁仪把心里的想法讲了出来。

“等等，万一不是科学边界找林尘，而只是潘寒找他呢？”大史问。

丁仪抬头看了一眼倚在门上的大史道：“那就更奇怪了……潘寒一个生物学家，他找考古学家，难道是要讨论人类骨骼不同时期的区别吗？潘寒的研究也不在这上面啊。”

史强：“哎，有道理……那你跟这个林尘在一块是讨论什么？你们之间不更没什么好聊的了。你跟他聊纳米，他跟你聊青铜器？”

“我是研究宏原子结构的，研究纳米的是汪淼。”

“哦，对对对，都差不多，原子，纳米，都是小东西是吧？”

“唉……是，是差不多，对你来说差不多。但你有一点是对的，我们物理学家，跟林尘确实没什么共同话题。”丁仪抓住关键，肯定道。

“嘿，丁博士你是能听懂人话的，这一点，你比汪淼强。”大史赞扬道。

常伟思在这时问道：

“那你们是聊什么？聊生活？聊思想？聊热爱生命？”

“都谈不上，我跟林尘接触的也不多……我们是在一次大型聚会上认识的。是个教育界圈子里的聚会，我那时刚好在他旁边坐，他主动找我搭的话。”

“说了什么？他有跟你打探什么吗？或者你认为他是刻意跟你接触的吗？”

大史从怀里掏出一个笔记本，开始用笔在本子上记录。

“你怀疑他是刻意接触我的？”丁仪问。

“不排除这个可能。不过到时候我还得细查一下他才行，你先说你的吧。”

史强似乎进入了办案模式。

“他没有向我打探什么……反而告诉了我一些事。”丁仪道。

“说。总结不了就原封不动的把对话告诉我。”

“我尽量讲的详细些吧。

他问我，是不是叫丁仪。

我那时研究球状闪电已经很有名气了，所以有人认出我也正常。

我跟他说，是的。

然后他告诉了我他的身份，一名考古学家，叫林尘。

后来我查了他的资料，他在考古圈子也挺有名的，但是名声好坏各占一半吧。奇怪的是，有人说他孤僻，也有人说他圆滑。不过，他的能力倒是被公认的。

据说他有种独家勘探方法，能一指一个坑，哪怕不去现场，用卫星地图，也能指出来，分毫不差。”

“这挺邪乎……”大史插嘴道。

“但他从没教过别人，甚至跟了他很久的学生，都没学到一点。”丁仪说。

“那更邪乎了……”大史一边记一边道。

丁仪摇摇头道：

“不，实际上邪乎的在后面。”

大史一愣。

常伟思则在静静的听，面无表情。

丁仪继续道：

“他忽然问我，是不是女朋友叫杨冬。”

大史嘿嘿笑，做捧哏道：“呵，挺八卦的。”

“不，你不明白，那时候。我跟杨冬确认关系也才不过一个月……除了我身边很了解我的人，根本不知道我跟杨冬的关系……他却知道了。”

“也许是他偶然知道了。一个月不算什么，有些秘密一天就够人尽皆知了。”

“是的，也许吧。但下面的事就不是也许了……

他又跟我说，他空闲的时候喜欢研究古代的玄学学问。

我对这个没什么研究，但是他一下子说出了我的女友是杨冬，让我有些好奇，所以我跟他多探讨了一下。

我问他，如果是一般的预测，能够稳定的显示正确结果吗？

他告诉我，这东西要看修为和困难程度……”

“修为……？你不会信了吧？要能预测我买彩票都能成首富了。”大史一脸惊诧的问，他不相信一个科学家信这个，因这个连他都知道不科学。

“我没信，只是没当面驳回他，毕竟对方也是个教授……

他跟我说：知道你不信，这样吧，我给你算一下吧，就算杨冬和你的未来怎么样？

我点了点头，其实那时候我已经不想跟他聊了。

然后他就掐着手指，帮我算了。”

“结果？”史强也有些好奇。

“他说，我们最终会分开，会分的很远。那种距离是我能想象的最远的距离。

我以为他说的是整个宇宙的尺度距离，但没想到是……”

丁仪说到这，已经哽咽了，低头说不下去了。

常伟思接上了他的话：“生与死的距离，如果这么解释，那他这个预言倒是应验了。”

“靠，一次正确也说明不了什么。而且，他的这种话随便怎么解释都行。甚至，如果杨冬没事，他还能有另外一套说辞……小夫小妻总会吵架吧？吵架的时候不就是心灵最遥远的时候吗？这算什么狗屁预测？”

史强有些无语的评价起来，但紧接着看到了面色很差丁仪，就立刻停了嘴。

他从兜里掏出一包纸递了过去，“我这个人直肠子，说话没把门的……”

丁仪接过纸包，抽了一张出来，擦了擦眼泪，在面前挥了挥，仿佛要赶走这周围的悲伤气息一般，自嘲的笑笑：

“呵，我还真想过结婚后和她吵架时的样子呢。我们的理论知识，在那时应该就像加速器里的粒子对撞……算了，反正现在加速器也是一摊废铁了。”

他压下情绪，深呼了一口气，把剩下的说完了：

“三天前，我打算去跟林尘细聊，就短信联系了他，但是他当天遭遇了雪崩。我今天开会前去看他，他还没醒。剩下的事你们也知道了，他刚醒就给我打了个电话，说潘寒在他身旁。”

“行，我差不多把这两人联系起来了，在你们学者眼里看起来不相干，但是在我这简直一目了然了。老丁，你正常跟他接触就行，只要别信他玄学那一套……你是个聪明人，不会信的。”

史强合上了他的小本子，从兜里拿出打火机和雪茄开始点，没完全点着，他就塞嘴里抽了一口。

“现在看来林尘也是个重要着力点。大史，你查的时候，千万不要让你那些歪门邪道用力过猛。”常伟思双手拍腿站起来道。

他在整个谈话过程中几乎没怎么讲话，大史和丁仪也不知道这位将军心里想的是什么。

而丁仪只是愣了愣，他什么也没有问。

他的思绪已经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

那是他父母陪他过的最后一次生日……

别人永远也不会懂那时他看见球状闪电时的感受，就像史强与常伟思不会懂他现在的感受一样。

……

“林教授，我们的组织，正是一个致力于与外星生命联系，请求他们降临到地球的伟大组织。”

潘寒为自己之前的激进后悔了，他死死抓住林尘的手道。

“骗经费的，我们骗上面的钱，你们骗有钱人的钱，对吧？但是我告诉你，我孤家寡人，而且没有钱～”

林尘翻了翻白眼不屑道。

他知道，自己已经拿捏住对方了。

“不，我们已经找到了那个文明！”潘寒激动道。

“怎么证明？”林尘问。

潘寒一愣，赶忙拿出手机给自己的上级打了个电话。

……

“接个电话……”

爱因斯坦看着屏幕上潘寒的动作，暂时退出了三体游戏。

而其他eto成员则还是死死的盯着屏幕。

秦始皇道：

“他想见识主，那就请主的伟力降临在他的身上吧！”

……

这时，林尘的视网膜上忽然出现了一行字幕。

【我就在你的身边。】

智子！

林尘瞳孔骤缩，看到真的智子了……

“呵呵，你们是外星人？”林尘笑了笑问。

这时潘寒放下了手机，他愣愣的看着林尘，狂喜道：

“你看到我们的主了？”

【是来自半人马座的文明，距离你们约四光年。】

林尘眼睛里的字幕还在继续。

“当我三岁小孩骗啊？四光年？那么近的地方能有生命？如果有，我当场把这个手机吃掉！”林尘一副无知者无畏的自信模样道。

【“骗”？什么是“骗”？我是在“说”。】

靠！

真他娘是三体人！

还是没学会欺骗的那种……

“话都说不明白，就别干这行了……行了行了，鬼把戏。”

林尘在眼前故意扫了扫，仿佛在打蚊子。

然后他看向王聪道：

“你们是一伙的吧？我昏迷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在我眼睛里安装什么隐形眼镜了？”

王聪连忙摆手道：

“真没有，林教授。”

【无知的虫子。】

林尘的眼眸中有一次出现字幕。

“很好玩是吗？还骂我？”

“主骂你什么了？”潘寒激动的问。

“你们骂的你们不知道？”林尘一脸嫌弃。

潘寒抿了抿嘴，有些无辜。

……

虚拟三体世界里。

“主骂他什么了？”牛顿问。

“也许是无君无父无母。”孔子道。

牛顿点了点头，乐了：“那对林教授的现状来说的确是事实……”

冯?诺依曼道：“怎么办？现在是林尘不信任我们了。”

周文王：“呵呵，角色互换……”

这时大屏幕上的林尘又道：

“在眼睛里打字算什么？我又不是没见过，据我所知，现在很多眼镜就能做到……你们这骗不到我的。”

“有本事来点我看不懂的！”

秦始皇叹了一口气：

“勇气源于无知……”

……

【我们文明的发展程度远超你的理解，你只是在用自己浅薄的见识去解释这一切而已。】

“那就来点我浅薄的见识解释不了的！”

林尘对着潘寒硬气道，他的唾沫横飞，喷了潘寒一脸。

潘寒：……，真不是我在跟你对话。

【看好。】

智子的字幕，只打了两个字。

林尘的心跳却不自觉的加快了起来。

自己这不是瞒天过海。

而是瞒出了太阳系！

这时，就在距离林尘目光七十厘米的位置。

也就是林尘大腿的上方。

一个镜面的球体突兀的凭空出现了！

林尘的镜象出现在他自己的眼前。

“主！是主！！”

潘寒和王聪惊呼起来。

“这……”

林尘惊的一颤。

他记得在原著中，智子一般是以十一维状态存在的，这是以人类肉眼无法观测到的。

这也使得它们可以从真空中涉取只“借”不还的能量，从而在极短的时间内变成高能粒子，以接近光速的速度航行。

但是，如果智子进行低纬展开，它则能被自己这个三维生物观察到。

而按照目前这个大小……应该是六维展开……这是书中曾经有过描写的样子。

林尘知道，他现在所看到的这个如有实体的全面镜球体。

实际上只是一个来自更高纬度的投影，并不是它完整的模样。

它完整的模样林尘作为一个三维生物是无法观测的。

就像二维生物去观察神抢手在靶纸上留下的洞那样！

【你的心脏需要冷静，它已经加速到每分钟140跳了，但是它也许可以更快。】

是两个智子同时在我身旁！

由于一个智子六维展开，它已经失去了光速移动的能力，所以当林尘眼睛里出现字幕时。

他很清楚的知道是两个智子！

eto这真是下血本了。

但是，智子说的心跳更快，是什么意思？

不等林尘多想，他就看见眼前的这个球体开始朝着自己的被褥缓缓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