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微笑,没有打扰困倦已极的吉思美,将车内广播的音量降低,窗户降低三分之一,从容地在滨海公路上奔驰着。
黄色的出租车朝着爽朗的阳光海风前进。
一个小时半后,吉思美又可以是平凡的ramy。
将双脚踏在湿湿软软的泥岸上,一边吃三明治,一边翻看最新的小说……
13。
金牌老大的丧礼冠盖云集,必须借用县立体育场才装得下前来致哀的访客。
政坛三党领袖都送来了花篮与挽联,前三十大企业都派了公司代表来吊唁,地方议员跟立委更没有缺席,好象是议会搬进了丧堂。
数百名穿著一身黑、剃小平头的牛鬼蛇神满场穿梭。停在告别式会场外的黑色名贵轿车绵延了两公里,连警察都得出动疏通市区的交通。
没有人会猜到,金牌老大的死是吉思美下的手。
金牌的手下与拜把兄弟将矛头指向山猫老大,他们两个黑社会大哥大之间的恩怨纠葛缠绕不清,不管是谁杀了谁都不令人意外。
唯一能提供线索的情妇七号,则不知所踪。一般相信情妇七号是被刺客一并除去,埋在不知名的荒山野岭间。至于刺客为什么要大费周章除掉区区一个女人,则跟区区一个女人存在与否,没有人真正关心。
几天后,山猫老大插股的四间酒店被砸成稀烂,一个经理跟三个围事被冲锋枪扫成蜂窝,其中一间酒店甚至还被扔进手榴弹,连上班的风尘女子也不放过。
一场可怕的黑道火并,山雨欲来。
14。
虽然没有人怀疑到吉思美身上,但在月的强烈建议下,ramy还是勉为其难地收拾行李,到欧洲避避风头,也顺便散个心什么的。
“到了哪里写封email给我。过一阵子去找你。”月说。
就这样,飞机停在伊斯坦堡的小机场。
“takemeto……cinderellahotel。”ramy上了机场外排班的出租车,随手指着自助旅行导览中,一个小旅馆的图片简介。
十七分钟后。
cinderella旅社的昏暗柜台,戴着老花眼镜的妇人看着过期的杂志,身后的炉子正烧着一壶开水。
导览中对这间旅社的介绍果然很道地。四十五年的历史,四十五年的陈旧。
旅行并不是搬家,ramy没有携带什么行李。
要说什么特别的东西,大概只有那台黑色的pobsp;喜欢这样的小旅社,低调,缓慢,充满流浪的慵懒气味。
“youhaveareservation?”妇人慢吞吞拿出一本厚册,推推眼镜。
“no。justgivemeanysingleroom。”ramy微笑,还戴着从机场出关后就没拿下来的ipod耳机。
“honotsure;maybethreedaysormore……”ramy摊手。
“room404?”妇人将一串钥匙从抽屉里拿出。
“that’sok;icangoalone。i’llpayincash。”ramy将几张钞票放在桌上,接过钥匙,笑笑走上柜台旁老旧的阶梯。
房间404,有个可以看见旅馆后院大枫树的窗。
大枫树生得不怎么漂亮,树干歪斜,有些怪模怪样,但毕竟还是火红艳丽。
有窗户,光线良好,尚令ramy满意,让她假装忽视那张摇摇晃晃的木床。
ramy将水煮开,为自己砌了杯热茶。
“开始有旅行的感觉了。”ramy坐在靠窗的小椅子上,享受着枫树上的黄昏。
三辆黑色轿车停在旅馆门口。
ramy皱眉。
尽管没有受过严格的师承训练,但当了杀手十几年,再怎么样也生出了些第六感般的直觉。
刻意降低的缓慢爬梯声,揭露出来者非善的意念……大约有五到七个人?
ramy沉吟片刻,却放弃任何动作。
她的提袋中并没有流浪不需要的刀子,也不打算从四楼的窗口冒险攀下去。有两个穿著皮夹克的男人正攀过墙,神色不善地潜进旅馆后院。都看在ramy眼底。
“原来是这么回事。”ramy小心翼翼地捧着杯子,啜饮着手中热茶。
该来的,必不会错过。
自己需要的,只是等待。等待每个杀手各自的结局。
ramy省下了叹气。
ramy所拥有的,不过是杀手其中一个结局的版本,而且还是毫不意外的那种。何况自己这辈子已叹了太多气。
门被踹开。
四张鹰勾鼻西方脸孔,四柄拴着消音器的手枪冷冰冰地对准ramy。
没有语言,没有多余的威吓。一有反抗或暧昧的动作,ramy就会立毙当场。
ramy摸着颈子上的粉红色疤,将ipod的音量调到最大。
是她最喜爱的音乐,snobsp;一张略嫌稚气的脸孔慢慢出现在四名刺客的身后,带着点感伤的愧疚神色。
庆之。
“我想了很久。”庆之。
“喔?”ramy,不,吉思美。
“总觉得,应该亲眼看着你死,才能表达我心中的哀恸。”庆之叹气。
“嗯。”吉思美没有看着庆之,只是望着窗外火红的枫树。
即将阖眼前的每一秒都很珍贵,没必要浪费在丑陋的嘴脸上。
一切都很清楚了。
庆之没有找登峰造极的g,而是挑上实力微薄的吉思美,真正的原因其实是:要杀掉g烟灭买凶弒父的丑闻人证,远远难于让吉思美从这世界中蒸发。如果吉思美因为实力的不足,落得跟金牌老大同归于尽,就那更好了。
而吉思美不只拥有杀死金牌老大的觉悟跟勇气,也有超绝于其他杀手的信念。就算失手被抓,也不会供出委托人是谁。
简直不会有更好的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