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眸子透亮,“等天公作美,降下一场甘霖。等朝廷开仓赈灾,分得几石口粮。如果两者都没有,那么,就只能——等死。”
一个等字,道尽玄机。
沈辽的脸色开始变得郑重,他看着这个女孩,女孩亦看着他。
“鞑驽进犯,烧杀抢掠无度。将何为?”米南宫的目光直盯着女孩。
女孩缓缓从嘴中吐出一个字,“征。”不等他问,又说道,“征,首先是征兵征粮,其次是征打平叛,最后是征服安抚。”
一个字,从开始到结束,全部概括进去。
沈辽愣了愣,随即大笑不止。
女孩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沈辽止了笑,问道,“你是谁家的孩子?”
“我是穆千黎,穆远萧的孩子。”女孩笑得灿烂,一对明亮的眸子对上了沈辽,声音清亮无比,“师父,已经三个问题了。”
“原来是远萧的孩子,我一生收的徒弟,也就属他最聪明了,难怪生出你这么个丫头。罢了罢了,这也是缘分。”
沈辽最后一次收徒,却是收了两个徒弟。
一个叫白墨辰,一个叫穆千黎。
这两个孩子,同样是一个时代的传奇。
正文02停云山记事
四年后,停云山。
穆千黎从桂花树下刨出一个坛子,打开却没有本该有的清香。她伸手指沾了舔了一下。果然,是一坛清水。她咬咬牙,又刨了十几个坛子出来,
沈辽只听见外面一阵瓦片破碎的声音,随后就看见穆千黎一脚踹开房门,抱着仅存的酒坛子,“说,这是怎么回事?”
沈辽委屈的看看手中的酒葫芦。
“我靠,师父你又偷喝我酿的酒!”
“千黎,为师真是伤心啊。俗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不过喝了你几坛酒,你就跑来找师父要命。”沈辽说着还不忘吮一口酒葫芦里的酒。
穆千黎额上的青筋跳了跳,“师父,你好歹也给我留一坛。”
“谁叫你酿的比师父酿得还要好喝。果然当初教你酿酒是对的啊。”沈辽心满意足地捧着酒葫芦,一脸我善于发现人才的神情。
不说还好,一说穆千黎就更气,“凭什么小白能学兵法能学八卦五行能学奇门遁甲,我就偏偏要学弹琴下棋酿酒制药?”
“因为你是女孩子么……”沈辽小声说道。
“你个死老头,我叫你重男轻女,你给我把刚刚喝的酒给吐出来!”穆千黎吼道,把手中的酒坛往沈辽砸去。
哐当,哗啦——
酒坛子砸在墙上,应声而碎。
沈辽抱着酒葫芦完好无损地站着,“千黎,为师挣钱不容易啊。这又要花钱去买酒坛子了。”
“好你个老头,敢情你不教我武功就是怕偷喝酒被我打了。”穆千黎气得发抖。
“女孩子么,要文文静静的。成天打打杀杀像是什么样子么。当初远萧把你交到我手上来的时候,不也是希望你成为一个淑女。你说是吧,千黎……”沈辽絮絮叨叨。
每次都拿她爹压她!穆千黎忍无可忍,摔门出来。
白墨辰正在院子里收拾她刚砸的那一地陶片。
“小白别收,就放那。给那死老头看着,我今年要是再给他酿酒,我就不姓穆。”
沈辽从房间里探出头,“千黎啊,你不姓穆,难道想和为师姓沈?这改姓是大事,不晓得你爹答不答应,他就你这一个宝贝女儿。”
“我当初,怎么就想要拜你为师?!”穆千黎咬牙切齿,“我爹把你夸得跟神似的,其实你就一根葱。”
“我当初也不想收你来着。”沈辽点明了事实。
“即然如此,咱们一拍两散。”穆千黎一抱手,倚在了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桂花树上。
“那可不行。你上了贼船,哪有给你下的道理,这事儿没得商量。”沈辽说完不待她答话就把支窗的木棍一抽,只听“嘭”的一声,窗子合得连一丝缝儿都没有。
穆千黎撇撇嘴,“小白我生气了。”
一秒的寂静。
两秒的寂静。
三秒的寂静。
穆千黎终于听见白墨辰温声说,“千黎你不要生气。”
“小白你每次帮我收拾烂摊子,累不累。”穆千黎抬头看着天空,有阳光从树缝中漏下,洒在她的身上。她长长的黑发没有束起,披散在肩上,衬着她雪白的肌肤胜雪。她处在那样的光亮中。有一瞬间,白墨辰甚至以为她会消失。
“小白你真是个烂好人。”穆千黎叹了一口气,转身回房。
白墨辰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呆愣。然后默默地将归在一起的陶片埋在了院角。
正文03离别只在此间
白墨辰觉得这些日子穆千黎有些奇怪,却并不知道她奇怪在哪。
在她的死缠烂打下,师父无奈也教了她一些武功兵法。
“小白。”她叫住他,“爹托人带话来,婉姨的身子不大好。我娘死得早,婉姨待我就像亲身女儿一般。”她说,“小白,我得回家了。”
半响,白墨辰才“哦”了一声。
“小白,我要去和师傅聊聊,晚上你要陪我喝酒。”穆千黎拍拍他的肩膀。
“好。”白墨辰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